云野匆匆送了消息过来,此时空相臣在院里捯饬种东西刚结束,用着手帕擦着手。
都种了两日了,也不知道到底在种什么?
“大人,宫中有消息,槿芫夫人……有孕了。圣君大喜,大行赏赐,预备宫中设宴。”
空相臣停下手上的动作,“消息属实?”
“司徒太医诊断脉象,不会有假。”
“何时设宴?”
“两日后。”
云野多嘴道:“大人,圣君的身体明明被诊是……这么多年一直精心调理,其他嫔妃也未见有孕,槿芜夫人有孕之事,不得不疑。”
圣君已逾三十,却一直未有子嗣,不是宫中嫔妃生不了,而是圣君他……天生有弱精之症。
他不行。
空相臣神色如常,灰雾琉璃双眸却淡了些颜色。
“大人,可要人再探探消息?”
“没有我的命令,宫中暗桩不得擅动。”
不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来得却不是时候。
空相臣走至屋檐回廊下,身后便是晴空朗日,风吹树叶瑟瑟,一片清朗。
他没有转身,背对着云野问了一句唐氏商行的动向。
云野早知他会问,立刻道:“自从在八枫亭外抓了人之后,慕少主并未离开商行,商行亦无半点异样。那位君公子派人在城中查着什么,属下派过去的人被现,跟丢了人。”
空相臣神色微变,却并未说什么。
云野又道:“温家被闹得风风雨雨,温祭去过两次宗庙,大概是压下了宗庙长老异议。八枫亭之事是温祭故意为之,可他的确也拿走了东西,大人,温祭到底想做什么?”
温家手伸得的确长,朝中出身温氏的大臣不少,温府门前抛尸案被温家大臣找了替死鬼,那些放在义庄的尸体草草下葬,这些人命终究抵不过温家利益。
不仅如此,温氏以理司查案无能栽赃嫁祸之罪为由,上书力求罢免几人官职,将几人逮捕下狱。那些人,可都是跟随大人做事多年的老人。
可圣君却是同意了。大人暗中派人护着这些人并且给了一笔钱财,送出了昌宁。
空相臣站在廊下,身上的素衣沾着些泥土,他瞧见了被弄脏的衣摆,却并未在意。
有时候,他不喜欢一尘不染的白。可在他的世界里,常年白雪皑皑,万物寂寂无声。
从未想过,终有人用剑斩断了沉寂,添着唯一一抹的红。
空相臣看着院落里被翻动过的土,久久目光未移。
“温祭的目的,或许只有一个。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云野不明白空相臣的话,此时云斐同云泽走了进来,连忙行礼。
“大人……温府那儿的暗探带了消息回府。”
云野心下觉得不妙,安排在温府的暗探就算是传消息也不必要非得回府,除非得到的消息……
“什么事?”空相臣沉声问。
“暗探来报,只说慕少主今日……孤身一人手无兵器去了温府。”
云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息无误么?慕少主去温府?那不是白白送上门么?
“你再说一遍?何事?”空相臣骤然冷了脸色,琉璃灰雾双眸充斥着摄人寒意。
“暗探回府来报,慕小少主独身去了温府。眼下温府内外防守,连我们留守的两处暗探点都被现了。”
云野还是怀疑这消息是否属实,他越来越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可预想。
兀地,众人看到空相臣猛地抬手打在一旁的廊柱上,连带着将矮桌上放着的茶盏也打翻在地。
几人皆是第一次看到惯是冷静理智的人毫无征兆怒,那双目红的模样更是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云斐云泽立刻半跪。
空相臣粗粗喘着气,胸膛起伏,自知失态,无声转过身去,紧紧攥着手,手背青筋暴起,骨节白。
怒意铺天盖地而来,让他一瞬间顾不得其他。可相比于生气恼怒,他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了的担心。
他无比清楚地感受到这股从心底汹涌而来的情绪。
她怎可如此……如此胡来!
温祭那样的人,失而复得,又如何能轻易放手?
空相臣抬手撑着廊柱,重重缓出一口气来,脊背微微弯下些弧度,谁都看不到他是何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