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虚幻的并不存在于现世之间的白鸽从上方被那分不清是天光还是圣光所笼罩处的穹顶而落下,口吐人言扑棱着翅膀发出一声声几乎怨毒的叫唤。神明璀璨的金眸于那某一瞬间冷冷的瞥过,于是那某一瞬间,凝聚成白鸽的虚幻光影被打散,想要彰显存在的法则再度被禁言。
以指腹在这造物下颔的肌肤间、在这造物的脸侧摩挲和停留,而后于下一瞬间,神明起身牵起了路西菲尔的手,带着他脚下踏出,再度回到了本属于炽天使长的寝殿之内。
浓郁的醇香盈彻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在踏足于此的第一时间,便叫此前未曾过多接触于此的路西菲尔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只是很显然,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这造物都是极完美的,更遑论是在这神明跟前。
因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路西菲尔很快便反应过来,以指尖缓缓掠过神明的掌心,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与勾引道:
“吾神,您是要同我一起共醉吗?”
于几乎是将清醒、理智、禁欲等刻在骨子里的天国生灵而言,酒液的刺激与放纵自然是不应该的,是需要忏悔和接受惩罚。从低阶到高阶的天使如是,做为天使之王的路西菲尔同样如是。
至于神明,高高在上且圣洁、公正、无私的主又岂会有这些世俗的欲念?
主自当端坐在那神坛之中,随意拨弄操纵,冷眼旁观这世间一切的发展。
只是心思阴暗且诡谲狡诈的魔鬼却又是不乐意见此的,所以纵使明知前路坎坷万劫不复,亦一次次的可以撩拨与试探,想要将那高高在上的主拉下神坛,拉到那尘泥。
更不必说,这世间之造物与生灵信奉的主、创造一切的神明,或许从来便没有那般的光风霁月,那般的璀璨纯粹与洁白。
所谓圣洁、公正与无私,从来都是生灵之所以为的而已,主并不会因此而被定义。
但这位显然并不若往常那般安心侍奉神明的炽天使长显然还是低估了神明的无耻与恶趣味,因为就在下一刻,在路西菲尔话音落下后不久,神明反手按住了路西菲尔作怪的手,指腹于那白皙纤细且美丽的指骨间缓缓摩挲,而后摇头,开口道:
“不,路西。这一切、这所有的酒,都是为你而准备。”
“喝掉它们、喝光它们,这是对你的惩罚。”
无数的酒液充斥在这寝殿之间,纵使隔着酒壶与瓶子,亦可以闻到与窥见那份浓郁的酒香。神明以指尖在路西菲尔的眉目间抚过,而后放开了这造物的手,下达默示。
蓝眸之中分明是跃动着黑暗与诡谲色彩的路西菲尔想要说出什么,想要做出反抗,只是言语的能力似是在主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被神明所剥夺,便连躯体亦是不受控制的向着那距离最近处的、放置着酒液的瓶子走近。
就某一方面而言,全知全能的主却又是极贴心的,在路西菲尔距离那酒液尚有一步之遥的那瞬间,所有被阻塞了的瓶口于瞬间在主的意念之下被打开,本就浓郁的酒香开始变得愈发的浓郁,充斥在路西菲尔的眼耳口鼻之间,直叫炽天使长那属灵的身躯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浅淡的晃动。
萨麦尔、沙利叶、拉斐尔、阿撒兹勒几乎只是在一瞬间,聪慧的炽天使长便从空气中弥漫着果实、药草、谷物等物品的酒香中判定了这些酒液的来源以及出处。
但这并不影响路西菲尔在主的默示和控制之下,几乎是一杯又一杯的、机械式的将那些酒液倾倒入喉中。
凡俗的酒液自然是不能够对天使那属灵的身躯产生任何的影响,而经由这些撒拉弗之所酿出的酒,按照规矩与标准而言度数本应该不会太高,并不会较之以浓稠的蜂蜜更加醉人。
当然,这只是在一般情况下而言。
毕竟不管在什么时候,叛逆与不安于现状永远是造物与生灵的底色。即便是在这天国之中,同样是如此。
况且做为位高权重的撒拉弗,但酒窖里偶尔多出那么几瓶度数奇高到连撒拉弗都能干翻的酒,其实是很正常很合理的吧?
然后这些酒液便无声无息的、齐齐出现在了路西菲尔的寝殿之中,并且叫炽天使长给饮下。
辛、辣,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点点在身躯间席卷,好似是灼热的火焰一般燃烧。本应当理智且清醒的大脑在刚开始时尚且有余力对那酒液、对其酿造者以及酿酒的技术、年份等诸多方面做出品评。只是在后来,随着时间的推进和一杯杯酒液的下肚,路西菲尔的思维与理智亦似乎在开始变得模糊。
或许是一瞬间,又或许神明以莫大的威能将这个时间与过程不断的延长。而后在那某一刻,主无声无息间解除了这份默示。然而好似是形成了惯性抑或者未曾察觉一般,路西菲尔仍是在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的将那酒液灌到喉中。
即使炽天使长的礼仪与姿态都似乎是极完美的,同过往并没有任何不同。但——
“路西,不要再喝了。”
神明握住了路西菲尔将要递往唇间酒液的手,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沉,有混乱与疯狂在那眸中汇聚,却又如同被潜藏在水面的暗流一般被死死压制,不得有丝毫寸进。
主的指腹掠过路西菲尔唇角,将这造物不经意间逸出的酒液抹去。
于是路西菲尔抬起了头,直视着神明,似乎是极清明却又似乎不怎么清明的眸光中倒映着神明的颜,那张同自己相同而又不同的颜。
“雅赫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