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是对方若绮的试炼,是很久很久以前,鈡湘留给她的试炼。所以,我们都不要插手,就看看她是怎样成为全天下的吧。”
谁也想象不到方若绮会在2月15日就复工,仍旧是按部就班的工作,上午电视剧,下午唱片,晚上电影。
围追堵截的狗仔队浩浩荡荡,她却没有眼泪,也没有微笑,她什么都没有,一切表情掩盖在大大的墨镜之下。
eai那边,周映彤的确是因为钟湘被牵扯进去很是生气,‘问天’也向后推迟半个月发行,但就是这时黎湘离提出要和eai合作出方若绮的翻唱专辑兼电影原声带“夜晚哭泣的眼睛”,像是救命稻草拯救了方若绮。
至于一代歌后钟湘剧组和黎湘离,更是以她本人都没有料想到的诚意,对她表示了全力的支持。虽然被围攻一晚,第二天方若绮硬着头皮走进民歌餐厅时,迎接她的居然是准备就绪的拍摄团队和黎湘离的一句,“解决得不错,若绮,专心拍戏。”
对于这背后发生的种种,这些早在她来之前的故事,方若绮都不知道。
而她也无需知道。
那些事那些人只属于那个时代,而那不是,方若绮的时代。
方若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代歌后钟湘”的杀青是在医院中度过的,当看到越发清瘦的黎湘离撕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给她时,推门而进的方若绮几乎眼泪夺目而出。
“若绮啊,来了,坐,坐在这。”黎湘离如她的亲爷爷一般,满脸慈祥的光辉,“还是你惦记我。”
方若绮无限感慨的看了看冷清的病房,人群在阳台喝酒闲聊,却不见一向准时的黎华和王瑞恩的身影。
“别瞧了,他们都没有来。”黎湘离像是洞察一切的说道。
“他们不会来了。”黎湘离握住方若绮的手说,“不要怪他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你,你这么倔强,就像当年的钟湘一样。不肯向世俗低头,非要分个是非黑白,非要一人扛起那么重的担子,非要和全演艺圈的人做对。”
方若绮抬起头,“这才是我所尊敬的钟湘,这才是人们无法忘怀的钟湘。这才是黎导您想要重现的钟湘。”
“可是,电影的结尾是悲剧的,她走了,她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我这把老骨头至今时今日,才敢放下一切来记录她人生那么短暂的一段。”
“她不是为情而走的吗?我想,她是幸福的。”
“离钟湘最近的你,也许该知道故事真正的结局,钟湘没有走,她这样一个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女人,怎么会轻易地放下她的责任一走了之?所谓淡出演艺圈相夫教子,不过是一个搪塞媒体的谎言。”黎湘离摩挲着方若绮的手,“她死了。”
她死了。
方若绮一时语塞。
眸子中倒映着黎导风烛残年的影,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她死了。
“她死了?”
“死的并不光彩,因为毒瘾发作自杀而终。”黎湘离看着方若绮,“她也是个凡人,凡人总会犯错误,她也犯过错误,就是不甘于受人摆布,不甘于向这个世界低头。所以,孩子,我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
方若绮还想问什么,却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远如钟湘,近如自己,不都是走到了最高的荣耀处,却仍就被枷锁牢牢绑住。
钱,性,毒品,政治。
无非如此。
“黎导,知道她葬在什么地方了吗?我想去拜祭一下。”良久,方若绮只能说出如此一句。
“她其实一直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艺培偏翼的音乐教室的地基下面,就是她沉睡的地方。”
方若绮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一瞬间笑了。
故事兜兜转转,一切回到原点。
偏翼的音乐教室是她一直以来的禁区,那里有生疤的回忆,浮动着暗黑色的血,轻轻触碰都会裂开无数毛细血管,如同龟裂的大地,吸干她最后的泪水。
她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来。
她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推门而入,他还在,两年的时光留给他的是更多的白发,这个不到五十的男人却如此苍老。
直到此时,方若绮才深深感到,岁月无情的力量。
任是谁都拦不住。
“老师。”
无名弹着吉他的手没有停下,傍晚的夕阳正好,金灿灿一片,将他镀成古希腊的雕塑。
“老师,大姐来看你了,你不是总问我她的情况吗?”关古威走上前,无名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出去,我要和她谈谈。”
“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
是无名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从不知自己站在钟湘的骸骨之上。”方若绮也颇为开门见山。
“艺培是岳行空投资建的,其实,就是为了找个理由买断钟湘骸骨所在地的地皮,好让她可以安静的睡在地下,不被后来人叨扰。”
“老师,你是守墓人吗?”
“钟湘最不喜欢陈规,能听见学生们的歌声和乐曲,就是对她最大的纪念。”无名看看若绮,“第一个在这里用这种方式怀念她的,就是映彤,那时,我还是她的经纪人,我就陪着她,在这里秘密集训,她不知道,她念念不忘的伯乐,就睡在她脚下,看着她慢慢长大,走上了后来的路。”
“我知道映彤姐对钟湘的感情很深,她如此挑剔精明的一个人,唯独对古芊菁放纵呵护,关于钟湘,一星一点都不允许外人玷污。”方若绮看看脚下的木质地板,“虽然她走的路未必是钟湘想要看到的,但是她和钟湘的羁绊,却是我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