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小姐?
李侍郎靠科举入京,李府远在城西,与秦阳侯这样的贵胄人家相差甚远。
华羲郡主便不必说。今日晚膳,李明宣眼界大开,过去道听途说的稀罕物,就在这餐桌上,是这些贵人日常起居的寻常之物。
而舒家的二小姐就坐在他对面,温婉小意,笑容浅浅,颇有贵女风范。手腕上玉环叮当,也是难得一见的名贵珍品。
李明宣含笑道:“敢问姑娘,是哪位小姐?”
李明宣相貌不差,一袭锦袍,倒也算个玉面郎君。只是他眼底乌黑,气息虚浮,半张脸又高高肿起,这种风流轻佻的表情委实不适合他,反而有几分贼眉鼠眼之感。
婢女压下眼底轻蔑,柔声道:“这就不便透露了。我们家小姐便命人拿了消肿化瘀的膏药,向大郎君赔个不是。”
李明宣原本觉得该是那位舒二小姐,听婢女这么一说,心里浮现新的猜测。
难不成是那位高傲的郡主,打了他之后心怀内疚,转头又让人给他送药了?
李明宣神色飘飘,接过药匣,若有似无摸到婢女手背,“这等小伤,不足挂齿,在下先谢过你们家小姐了。”
婢女笑道:“李侍郎才华横溢,名声在外,侯爷颇为赏识,夫人特意叮嘱我们要好生招待你们。只是近日长公主忌日将至,郡主心情欠佳,连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战战兢兢,还请大郎君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是华羲郡主的人吧?
李明宣的脑海里划过舒窈的脸。少女芙蓉粉面,便是生气起来,也若春日海棠般灿烂,让人心猿意马。难怪都说华羲郡主倾国绝色,皱眉的模样都极为好看。
他的笑容浓了一些:“自然。”
婢女又惆怅叹道:“好在每逢长公主忌日,郡主都会到宁安寺住上几天,这样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华羲郡主要到宁安寺暂住?
李明宣转了转眼珠。
这婢女好端端的,又是“赔个不是”,又是告诉他郡主过几日的行程……难不成,是郡主在邀请他?
听说华羲郡主才及笄,这个年纪的少女最好面子。恐怕是她不愿言明,这才借婢女之口,拐弯抹角地暗示他。
就算不是……
李明宣想,连婢女都这么殷切,想来秦阳侯对他爹确实看好。若他能制造机会,尚了郡主,李家岂不是能一飞冲天,与这豪华的秦阳侯府比肩?
李明宣自诩相貌不差,又颇有才华,过去在书院,没少被小娘子丢手绢。今日是他操之过急,惹急了郡主,等到下一次,他自然不会这么鲁莽。
李明寂那畜生都能得郡主青眼,他李明宣怎么就不行了?这必然是上天给他准备的机会。
合上厢房的门,婢女快走几步,忽而掏下一只耳铛,丢在地上。
……
“二小姐,已经办妥了。”
听着门外婢女的声音,看着首饰匣里仅剩的一只耳铛,舒宁悠眼尾上扬,愉悦掩饰不住。
她点起蜡烛,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本小册。
这是一本话本,纸张很薄,只有巴掌大,书封页上写着“红尘乱”三字,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相知相恋的故事。
前些天,舒宁悠上集市买书,这话本就夹在几本书里,随着舒宁悠翻书的动作掉了出来。她以为是寻常话本,百无聊赖地翻了几页,惊觉内容眼熟。
女主是郡主,男主是世家少爷,二人不是未婚夫妻,胜似未婚夫妻……这不就是舒窈和谢彦舟吗?这女主名曦,男主的名字还以“舟”为部首,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还在话本里找到了一个蠢毒的庶妹,作恶多端,经常给郡主使套,难道说的就是她?
舒宁悠用了一个晚上把话本翻完,话本只有……
凭什么舒窈在话本中都是女主,而她只能做蠢毒的配角?她偏要抢走舒窈拥有的一切。话本里不是写所有的男性角色都爱郡主吗?那就让他们去爱好了。
烛火明灭间,舒宁悠笑容诡异。
……
“阿嚏!”
海棠院,舒窈揉了揉红红的鼻子,松针撩帘进来,把窗户关上,“郡主,您又坐在窗边吹风了。”
七月流火,最热的几天已经过去,天气转凉,夜里暴雨频繁,舒窈仍然穿着单薄的寝衣,趴在窗边看雨。
舅舅说,她的母亲永宁长公主就在这样一个夜晚闭上了眼睛。长公主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好,靠药汤吊着一口气,担心药味熏着她,不与她住在一处。就连去世的那个夜晚,乳母抱着她急匆匆赶来,也没能见上长公主最后一面。
长公主是个虔诚的佛门信徒,牌位也供奉在宁安寺,“宁”就是取自她的封号。明天舒窈便会上山,在宁安寺小住三天。
“我才不冷,”舒窈小声嘟囔,“是母亲在念我呢。”
“那您也不能胡来,别让长公主为您的身体担心。”
舒窈哼声道好。
从窗外收回视线,想起梨落院此刻同样在暴雨之中,舒窈忽然问:“李明寂怎么样了?”
松针都快忘了有李明寂这号人,在脑海中搜刮片刻,不确定道:“近日没在府中见到李郎君,应该还在养伤吧?”
侯府这么大,一个偏院的庶子,谁会记得呢?郡主未免对他太关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