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音目光紧紧逼视着他,继续道?:“我会做那些梦,也都是?因为蛊毒?”
少年俨然化作尘封的泥人,一声不吭。
谢嗣音闭了闭眼,半撑起身?体,似乎想要起来。少年沉默着就?要去?扶她,却被她躲闪开,然后狠狠又扬了他一巴掌:“说话!”
这一次因着谢嗣音受了伤,力气?还没?恢复,落在脸上,倒是?没?什么痛意。不过指尖却不小心刮过他的脸颊,划过一道?血痕。
少年的动作顿住了,慢慢收回?手,低垂下头,仍旧不说话。
半湿的头发,安静的眉眼,还有鲜红的巴掌印和抓伤的血痕。
看起来狼狈至极!
谢嗣音却没?有任何怜悯,揪着少年的衣襟往前一拽,手指无力,气?息却利得很,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脸上如同深冬寒霜一样料峭:“仡濮臣,你敢做不敢认吗?”
二人挨得极近,气?息几乎纠缠在了一起。
仡濮臣甚至从嗅到女人身?上传过来的幽香,喉结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谢嗣音却不会容他继续沉默下去?,半是?冷笑,半是?讥诮道?:“娇娇?”
“谁是?你的娇娇?”
“我是?大雍的云安郡主,是?当今陛下亲赐‘气?蕴风云,身?负日月,昭昭若三?辰之丽于?天’的云安郡主。”
“日、月、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
轰隆!又一声惊雷响彻云霄,照得谢嗣音的眸子亮得惊人。
她狠狠推开少年,语气?锐利不屑道?:“岂是?你口中的什么娇娇之流?”
或许是?她眼中的冷意太过浓烈,仡濮臣怔怔瞧着她,过了良久,干粉色的薄唇张了张,却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谢嗣音冷呵了一声,靠坐在墙边,以一副谈判式的姿态冲他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听到这话,他转了转眸子瞧她,声音干涩:“我想怎样就?怎样吗?”
谢嗣音简直被他这话给气?笑了:“你想得美!”
仡濮臣目光幽幽的瞧她:“那郡主想怎样?”
谢嗣音干脆道?:“放我走。”
仡濮臣抿紧了唇瓣,眸底暗色沉沉:“换一个!”
谢嗣音冷呵一声:“那你要带我去?哪里?西?南苗疆之地?”
没?有给仡濮臣说话的时间,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我生于?贵胄之家,天享荣华。赏的是?洛阳花,饮的是?东京酒。出入车马仪仗比拟天子圣人,家里更是?温香暖玉玲珑锦绣满金樽。”
“可如今呢?”
她冷眼一一梭巡过四周,“淋了雨,湿了衣,却只能在这穷乡僻壤里用一个不知道?沾了多少泥垢的浴桶洗漱。”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谢嗣音眸光狠戾如刀,说得字字戳心,毫不留情。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仡濮臣被她这一连串的字句说得脸色惨白,再没?有一点儿?血色。
谢嗣音声音缓和下来,带着悲悯似的目光看他:“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仡濮臣通红着眼,嘴唇翕动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谢嗣音不愧是?谈判的行家,瞧见他这副可怜的神色之后,抬手摸上他那半边通红的脸颊,动作温柔,语气?也温柔下来:“放了我。其余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仡濮臣几乎被她拿捏在手里,喉间哽咽,艰涩道?:“我只想要你。”
谢嗣音悠悠一叹,声音仍然温柔,说出口的话却狠得直戳人心窝子:“你要不起。”
“宫廷之上的牡丹,如何能同山野之间杂草共处一室?”
“这样继续下去?,除了同归于?尽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仡濮臣紧紧攥住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腕,双眼猩红,几乎能泣出血来。
谢嗣音没?有抽开手,而是?顺着他,语气?低柔缠绵:“放了我吧。”
“啊!”
仡濮臣猛地将她的双手压到身?后的墙面上,俯身?压了下去?,狠狠撕咬她的唇瓣,如同已经?被逼到了极致的凶兽,除了啃噬吞咬之外?,再没?有别的能发泄他心中痛楚。
谢嗣音双腿拼命踢他,却被他的身?体死死按住,再动弹不得。
窗外?阴雨绵绵,从灰瓦之上落到阶下,远远近近、轻轻重重,如同玉楼春里最缠绵的琴音。
房间阴翳不清,隐约只能瞧见两个紧紧拥紧的身?影,在如渊如峙的青山之后,渐渐传出女人低低的呻丨咛。
凶狠的热吻和浊息几乎将这一方天地都烧灼起来。
天地为熔炉,众生皆煎熬。
谢嗣音如同一条几乎要被烤炙毙命的游鱼,除了束手待毙、等待死亡之外?,再没?有别的希望和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一滴咸咸的水珠顺着两人相贴的面颊,落到她口中。
她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压抑着喘息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