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安没睡好,她上了点胭脂,本来想按习惯,穿那套绯红的衣裳,想了想,还是换丁香色的那一身。
她出明芜院时,迎面正好遇到了平安,连忙庆幸自己没穿亮色的衣裳。
想来,冯夫人也是有意让平安压她们一头,只看平安一身水红色妆花缎对襟,一条杨红苏绸罗裙,她挽着双螺髻,压着累金丝红宝石篦子,颈戴着金璎珞祥云麒麟项圈。
她面若皎月白皙,朱唇水润,双眸明澈如许,一张芙蓉面,娇艳秾丽,一身气度清,华贵出众。
薛静安心想,光是看着这样的薛平安,谁人能想到,她离家十年,在乡下长大的呢?
饶是她不想承认,可是,这才是真正的气派,她以前却连半点精髓,都没模仿到。
薛静安一时不知怎么面对这个妹妹,她猜着,平安定也是瞧不上她的。
她勉力笑着,主动唤了声:“二妹妹。”
平安一顿,她走了过来,搭住薛静安手臂,总算呼了口气:“好重。”
薛静安:“……”
她从来没有和薛常安这么近过,有些无措。
彩芝笑着解释:“姑娘头次穿戴整套头面,走几步,就说累了,要不是这就在府里,多少得抬轿子走呢!”
平安鼓了下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态度随意得很,薛静安反而从一阵心闷中喘过气来。
她扶住平安,笑笑道:“那,我……我们一起去吧。”
…
洗尘宴男女宾客分席,前院交由薛瀚几人,后院则由冯夫人招待女客,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侯夫人,携礼登门,好不热闹。
因对外说的是平安在乡下养病,夫人们即便从当年的骚乱,猜到内情,也不至于挑明。
只是,她们心内难免想象,好端端一个公府千金,在乡野养了十年,怎么也会落一身粗鄙之气。
这么想的又何止是她们,各家的姑娘,有此想法的不在少数:
“说是道士让她在乡下养病,谁知道真相怎么呢。”
“豫王今日不来,是不是也不满……”
“嘘,玉慧郡主来了。”
玉慧郡主是东宫皇孙女,她父亲是太子,母亲是太子妃,身份一等一的尊贵,今日便穿着一身织金裙裳,微微抬着下颌,用眼角瞥了一圈贵女。
姑娘们忙也福身行礼,道:“郡主。”
玉慧郡主开门见山:“你们刚刚在聊平安?”
有机灵的姑娘笑说:“是啊,都在说十年前平安姑娘的样子呢,当年她就好看,如今不知怎么样呢。”
大部分姑娘都十三岁以上,有些人也还记得十年前的平安。
玉慧一笑,说:“还能怎么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下养大的,带点乡土气有什么奇怪。”
姑娘们:“郡主真是爱玩笑。”
玉慧自然不是玩笑,只是,她就算说再难听的话,这群姑娘也得捧着她,给她圆场。
当然,她自己最清楚,甭管做给皇祖父和世人看的是什么样,她的父亲乃至东宫的心腹大患,就是豫王府,东宫与豫王府,本就是你死我生。
从前她以为薛静安会是豫王妃,下过她多少次脸,薛静安还不是只能闷在心内,若换成薛平安,她也是一样的做法。
突的,有人说了句:“来了。”
原来是冯夫人先带着平安认人。
未出阁的姑娘在宁翠湖东岸吃茶赏花,各家夫人却是在宁翠湖湖心亭。
众人打迭了精神,一一瞧去,只看打头冯夫人一身华裳,她挽着一位少女,徐徐走进湖心亭。
有人困惑:“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你还往后看什么呀,就是永国公夫人挽着的那位呢!”
“是她?”
她们却都是一怔,那人竟是薛平安?
却说湖心亭之中,冯夫人引着薛平安,与众夫人见面:“平安,这是宁国公夫人,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夫人们见到平安的,心内也无不嗟叹:往日不是没见过美人,今日还真是耳目一新!
自然,到她们这个年纪,看人更看眼缘,这孩子有如纯粹的璞玉,又仿若凌驾于尘嚣之上,一身飘然仙气,实在不可多得。
只一眼,不少夫人便立时忘了她是乡下长成的。
宁国公夫人便是这其中一位。
她握着平安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孩子,真是俊俏!我瞧着和她小时候变化也不大呢,真真成仙女了!”
平安就看着她眨眼。
经常有人夸她好看,她知道自己好看,便也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