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好像并不包括乔雨,不过她早已习惯,抱着女儿走到黎淼身侧,大方地打起招呼:“阳阳女朋友?怎么这么害羞呀,我是乔亦阳的姐姐,我叫乔雨。”
黎淼低头揪着自己的裤子,心里想,原来他姐姐叫乔雨。
虽然从未谋面,但是那些年,她听过了太多她的事,她在半夜哭过几次,她早恋,她失恋,她和父母吵架的内容,乔亦阳都事无巨细和她讲过。
在姐姐心中她是陌生人,可是黎淼却早就连她的脾气秉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以至于黎淼并不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下,她甚至不知道,现在她还是不是乔亦阳女朋友。
可是姐姐主动过来和她问好,她总不能不回应。
黎淼深吸一口气,在低头的时候就做好微笑的表情,可是当她抬起头,看清乔雨的脸,脑子里轰地一声!
是她!
高二,到重逢乔亦阳的前一年,八年的时间,她在所有噩梦里,都梦到过的这一张,她到死也不会忘记的脸!
九年前那天放学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是老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重现。
……
那天二班正常时间放学,一班最后一节课是数学,惨遭数学老师无情拖堂,一般情况下,黎花看都不会看一眼,直接回家,但那天有所不同,因为前一天的事情铺垫,所以黎花犹豫要不要等乔亦阳。
可她又不想太刻意,于是她故意在厕所磨蹭了很久,回来时教室里同学都走了大半,黎花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吞吞地把签字笔、钢笔、铅笔、橡皮、尺子,一样样收进笔袋,顺便伸长了耳朵,听隔壁班数学老师讲课的内容。
他们在讲卷子,已经讲到填空题的第三题,根据数学老师的习惯,应该是要把第四题讲完再下课。
黎花想了想,拿出物理卷子,找了道错题,抓住老娄好一顿问。
那是一道电粒子在匀强磁场中匀速圆周运动的题,算对于黎花这种尖子生,老娄很清楚她掌握的知识点,画出粒子圆周轨迹,点了下抓住圆的对称性这个重点就讲完了。
然而,人家隔壁一班第三题还没讲完……
老娄讲完就拿着水杯走了,黎花抬头一看,同学们也走的差不多了,可令她意外的是,每天都第一个背书包走人的许晨光,竟然也还没走。
那时候许晨光都好久不学习了,作业全是第二天临时逮个同学抄的,眼下虽然坐在教室里,但也没学习,桌上摆了本摊开的练习册,看表情就知道是在画画。
画画需要放学要留在班里画?
黎花不解,但什么也没说。
她拿着物理卷子,刚坐回到座位上,许晨光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身边:“你还不走?”
平时在楼梯面对面擦肩而过都不说话,现在竟然主动走过来问她回不回家,她反常的令黎花反应不过来:“啊?”
“走吧。”许晨光说,“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话要说,但黎花是真的好烦这种好像大姨妈一样淋漓不净,动不动要恶心她一下的感觉,只想着把话说清楚最好。
同样是两个女生一起放学,前面四班的两个女生亲密地手挽着手。再看她和许晨光,两个人生疏到中间都快隔着一条马路。
她心情烦躁,直到路过一班,她顺着窗户往里面偷瞄了一眼——
老师在台上奋笔疾书,但他未曾抬头,桌上摆着和老师讲的完全不一样的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淡漠做题。
教室里窗帘没拉,傍晚的黄昏把他的身影拉得绵长,他嫌光线碍眼,抬手挡住半张脸。
黑色的腕表和垂落的白色校服间,露出一节骨骼清晰的手腕。
那样好看的少年啊,明媚到耀眼,光是看一眼,都止不住怦然心动。
黎淼抿唇,笑得骄矜。
如果,那时候,她知道她是最后一次,用那样的心情看乔亦阳,她一定会看的久一点。
再久一点。
天长地久,久到可以把他每一根发丝的形状都印在心里,那么久。
……
她和许晨光一起,走出校门,许晨光却没说话。
她不说话,黎花也不说,只是心里想着,如果她要带她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绝对不去。
又走了几步,她看到垃圾站那边站了许多人,有穿着海外校服的,也有穿着自己衣服的。
穿校服的那几个黎花认识,都是许晨光后来的朋友,别的班的,穿自己衣服的黎花没见过,但年龄目测跟她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不上学,还穿着这么浮夸。
许晨光笔直地带着她朝垃圾站走过去。
黎花的脚步下意识停住。
许晨光也停下,轻蔑地看着她:“你怕什么?扔我情书的时候,不是挺牛逼的吗?”
完全没做过这样的事,所以黎花也没听懂许晨光在说什么,她疑惑地看着她。
下一秒,一个耳光甩过来。
许晨光刻意计算过,手只打到她的头发,没有打到她的脸,但黎花完全不懂,出于自我防卫,她打了许晨光挥过来的手。
许晨光眼神猛地狠厉,惊声尖叫:“我操,你他妈敢打我!!!”
站在垃圾站,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人,纷纷围过来。
黎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已经太晚了,几个不认识的女生拽住她的胳膊。
为首的黄发女生走的最慢,等到黎花被控制住,她站在她面前,一巴掌甩下来,用了不小的力气,打歪她的脸:“敢他妈打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