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贵人也认得秦大夫。”婆婆面上的喜色褪去,“去年也去秦大夫处求过药,原本有些?起色,谁知道?下了几日雨,又?着了风寒,唉……”
林涵皱起眉,迟疑地问道?,“老夫人家中可是姓许?令千金单名?一个颜字。”
“正是小女。”婆婆不免惊诧,“贵人可是小女旧日同窗?”
林涵叹了口气,“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我是她从前的老师,老夫人若是方便,早些?收了摊,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林黛玉险些?以为又?是林涵的什么风流债,半块青团子含在嘴里,脸颊鼓鼓的,“二叔莫要打搅人家做生意,咱们逛一逛,晚些?再来也成。”
婆婆面上泛红,很有些?难堪,“不碍事?的,左不过就是几文钱的生意,老婆子这?就收了摊,贵人们等……”
林涵嫌弃地看一眼林黛玉,截了话头?,“那你们两个帮着看会儿摊子吧,我说会子话就回来,就在街口那家汤圆铺。”
林黛玉右手的筷子准确地戳中一块百花千层糕,左手朝他?一摊,“要给?工钱的。”
二叔怎的到一个地方就认识一个姑娘,啧啧,好不要脸。
林涵无语道?,“少不了你的,好好看摊。”
林黛玉长这?么大,还未做过这?等小生意,顿觉十分有趣,“行吧,二叔你们只管去。”
再看江湛,已?经连袖子都撩起来了,“玉儿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是自然?,难道?我来煮酒酿不成。”林黛玉点点锅灶,“江老板,快些?去招待客人,有人来了。”
婆婆哪里好意思真的这?两个衣着贵重的少年人做粗活,坚持要收了生意,“我家便在这?巷子深处,最清净不过,哪里还需要找旁的地方。小女整日病痛,见了贵人说不得能说话松散些?。”
林涵推辞不过,“那就打扰了。”
江湛帮着婆婆收摊推车,好不利索,只是抬炉子的时候没注意,袖子上沾了不少煤灰,又?挨了林黛玉几句说笑。
小板车在青石板路上嘎吱嘎吱作响,才走到半路上,巷尾便有了动静,一个穿着粗布的女子摇摇摆摆走出来相迎,很是瘦弱,头?发只简单地拿木簪挽了个纂,口中道?,“母亲如何今日回来得这?样早?”
林涵眼力好,一眼变认出那是从前的学生,清贫却又?好学的许家姑娘。
“你怎么出来了,快些?进去,仔细风吹了。”婆婆道?,又?有些?怕她生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家里来客人了。”
许颜病得久了,眼花得很,待得一行人走进了,她方才看清林涵的脸,不禁怔住,顷刻间就红了眼,“不想?此生还有见恩师一面的时候。”
也就是林涵最近收拾得挺好,要是从前那个样子,还真怕是认不出来。
林涵走近了发现她何止是病弱,简直是枯槁,叹道?,“颜娘,我不知道?你竟到了这?等境遇,缘何不与?我说?再不济,请几个好大夫,我这?个做老师的还是办得到的。”
许颜是个有傲气的,非要待得有了功名?才肯让师长赐字,因而按着江南的习俗,亲近之人都唤她颜娘。
“已?经拖累了我娘,又?何必拖累老师。且医得了病,医不了命。”许颜请他?们进屋坐下,“是老师新教的学生?这?姑娘仿佛有几分你的模样。”
“是我侄女林黛玉,想?来你听说过,小湛是我外姓的子侄,同自己人也没什么两样。”林涵给?她介绍。
许颜笑道?,“竟是林解元,我虚长了你些?年纪,也是不及你的。我也没有旁的东西送你们,从前的两方砚台最是心爱,只当?是见面礼了。娘,你替我取来吧。”
婆婆却是迟疑了,“颜颜,那是你日日要看的,那些?个东西也就只剩下……”
许颜打断她,“留得住砚台,也留不住日子,有一方端砚还是从前弱水夫人考校功课时候赐下的。”
林黛玉与江湛如何能收,林黛玉道?,“老夫人莫去,师姐莫怪,师姐的心意玉儿领受,您的爱物断不敢受,您与?二叔先?说着,我着人去请了大夫来。”
有时候也不是大夫不肯救,而是那药材贵重,患者家贫用不起,因而只能先?吊着,时日久了反拖出更大的症候来。
许颜见她以师姐相称,又?实在是真诚,再看老母亲恳求的眼神,便也不再推辞,“那就劳烦师妹了,现下我也只能厚着脸皮蹭一蹭林家了。”
林涵没好气地道?,“早就该如此了。”
林黛玉与?江湛相携出来,江湛问道?,“你可是知道?这?位师姐的故事??”
“你过来些?,不是什么好事?,我得说得轻一点。”林黛玉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又?抱怨道?,“没事长得这么高做什么。”
“这?样可好?”江湛好脾气地弯下来。
林黛玉四?顾无人,小声将许颜的事?说了,“师姐好生可怜,如二叔所?说,早些?寻咱们帮忙,也不至于如此。”
“这?便是师姐的傲气了。”
林黛玉不置可否,“我记着咱们有些?补品,也去取来吧。”
许颜原也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书院之中,学生家境参差不齐,平日里却是不大显的。
她与?同班的师兄相恋,一时情难自禁,珠胎暗结,这?事?由着林涵处置,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禀告了父母成亲便是。
谁曾想?这?位师兄家中是扬州极富有的盐商,不愿意与?许家结亲,师兄左右为难,便想?哄着许颜先?生下孩子,再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