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杯。”
男人终于有了回应,声音也比往常更嘶哑几分,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稳定:“谢谢。”
珍酿不要钱似地灌满整个水晶杯,灯抱影垂下长长眼睫,接过水晶杯一饮而尽,喉结几乎渴求地滚动着,试图以汹涌冰冷酒液浇熄已然燃了一天一夜的、心底繁盛的野火。
高领衬衫死死遮住了从脖颈到锁骨处的血红神纹,那里灼烫着躁动着,仿佛催促着他放下一切手头的事情,去不顾一切地发疯地寻求主宰的安抚。
猞说的没错,在精神上,他无疑是最依赖神主的存在。
见他直接将杯内酒液一饮而尽,猞眉眼微动扯了扯嘴角,默默又把酒瓶木塞给塞回去了。
她耸肩嘴唇一张,似乎刚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就听见会客厅大门赫然间被人推开。
“日安,列位。”
观九大步迈入会客厅。
他扬起一如既往轻佻声调,笑眯眯地环顾在场三位领主。薄纱似的血红丝绸衣摆在身后飘摇,简直称得上高调:“真是好久不见哦,我亲爱的猞女士,你的衣品依旧那么让人窒息。”
无缘无故被cue,猞嘴角猛地一抽,眉眼间浮上一丝浮躁讥嘲神情,立马就要开口还击。
但她还没来得张嘴,对面雾覆衣已然眼疾嘴快,笑眯眯地岔开了这俩老冤家的骂架前兆。
“你来晚了,观九,”温柔和煦的雪鹿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语气平和,“自罚一杯,如何?”
观九爽利地笑了笑,也不推辞,仰脖将杯中烈性佳酿一饮而尽。
他苍白脖颈喉结滚动几下,顺手将干涸了的水晶杯丢到一旁,几步就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好重的怨气,”他也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我猜猜,因为那谁吵架了?”
一句“那谁”被观九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口中人压根就不足以一提。对面的猞忍不住轻啧一声,低道:“观九!”
雌雄莫辨的水母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邪异似地眯起眼睛,笑嘻嘻的。
像是在问“怎么了”。
估计是觉得跟疯子不该一般见识,猞嗤了一声,扭头不再说话。
会客厅里沉寂了一会儿,灯抱影似乎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慢慢地抬起眼帘。
他白金发丝难得凌乱,声音似乎仍然保持着平稳,只是熟悉的人才能分辨出其中那一点不知是亢奋还是痛楚的颤抖:“神主苏醒了。”
军装的俊美男人声音有点哑,习惯性将修长白手套交叠抵在桌上,琥珀色竖瞳微微眯起:“她回来了。”
“是啊,我知道,”观九笑着弯起眼眸,“听说昨天晚上,基地和督察庭出动了三千多架无人机,搜查了整个31星系的边境,只为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半点生命体波动你们这些官方的人真是用情至深,我都要被感动到了。”
说到这里,他夸张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猞也眯起了眼,似乎有些火气上涌。雾覆衣再次开口调停,温和道:“神主苏醒必然降临,基地、总督察庭和研究所这边,都支持将神主秘密带回神殿。黑市那边怎么看?”
“我这边?”
观九无辜似地睁大眼环顾四周,轻佻似地笑了起来:“你们都同意找她?为什么?”
灯抱影平淡道:“她是神主。”
观九提高了声调:“是她先抛弃了我们。”
这句话尾音在会客厅里飘过来荡过去,响得好清晰。
死寂之中,灯抱影垂下长长的白金色睫毛,并未反驳对方的话。
“当年她不声不响就丢下了我们,一丢就是七千年杳无音讯,找都没地方找,”观九似讥讽似嗤笑般地抱着臂,字字都落在了实处,“这么多年波波荡荡,咱们费劲把联邦建立起来的时候,她在哪里?指不定在哪个世界吃喝玩乐捡崽子呢吧?”
“当年是她说要陪着我们的。”
红眸的毒水母冷冷道:“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是神。”灯抱影抬眼与那双讥诮红瞳对视,语气无波无澜,只是微微在最后一个字加重了语气。
“神?神就可以欺骗,就可以视万物为刍狗?”观九轻笑起来,直直地看着面前俊美沉稳的军装男人,眼底却毫无笑意,“灯抱影,算来算去,神主难道不是你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始作俑者?你敢说你在这七千年里,没有对她产生过半分怨恨?”
“你屠尽了整个族群,她不照样还是把你丢在了这里,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装什么”
“观九。”灯抱影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事情,暂时不需要别人来上心。”
观九被他猛地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挤压似地嗤笑,却到底没继续说。
狮鹫本就是攻击性极强的凶悍族群,失了神主牵制的灯抱影看似沉稳,其实精神状态极其美丽。
真把这只丢了老婆、随时随地都可能暴起的野兽惹急了,对观九来说没什么好处。
“事实上,无论从私情,还是从联邦未来的长远角度看,我都赞成把神主找回来。”
雾覆衣再次和煦地抬起手打圆场,脸上笑容无懈可击:“近百年来联邦边境星系的星系风暴,以及风暴后必然出现变异兽潮情况越发严峻,研究院对此一筹莫展,就连上次对于‘变异兽出现原因’的课题也陷入停滞阶段目前我们也只能猜测,千年前无缘无故出现的星系风暴,与至高神的沉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