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扔掉光脑前给沉非发了消息,让她几小时后去天命皇宫佛拉里斯宫门口等她。
谁知天命境内治安甚严,以首都怀楚星为最,飞行器只能在港口停泊,开不进市区。
在荒蛮待久了的沉泯山不知道这些,破损的义肢丢在了伯龙,她没有双腿开不了摩托等载具,黑皇后直接出现在怀楚星又会太过引人注目。
她只能按着构想叫黑皇后两臂幻化成双腿,主体变为飞行背包式样,带着她不太灵巧地在市区穿梭。
即便如此,因为她左臂浸满鲜血,身份信息不在天命公安数据库里,被警察当做星际逃犯拦下调查。
最后,她是被警察的飞行警车送去佛拉里斯宫门口的。
沉泯山没有任何嫌疑人的自觉,一路在车上俯瞰窗外的景观。
倒是总算等到她的沉非被吓了一跳,看着她那空荡荡的裤管和被鲜血染红的手臂,眼眶直接红了,二话没说喊人把沉泯山抬进了宫内,叫来七八个医生给她检查。
比起小姑,她的皇帝爷爷就没这么夸张,见到她时只适当地流露出了失而复得的思念与喜悦,不失上位者的威严端庄。
沉泯山不知道他在她失踪的九年里是如何睡不得好枕的,只通过他的表现以为他们之间的亲情很淡,却品不出其中复杂的深沉。
她被勒令在自己偌大的寝宫修养,整日里都有仆人服侍护工看顾,医生更是在她的阁楼里进进出出。
妥帖细致的治疗加上alpha惊人的愈合力,不过几天沉泯山便好了个大概,除却受损的记忆与透支的感知。
——她如今连自己当时和段承铮炸的楼叫什么都记不住了。
于是她换了新的光脑,白金色的,把一些需要记的事再在备忘录里存一遍以防万一,id也差点从原本的“在线流浪”改成了“116岁无情健忘残障人士”,是忒弥斯想的,被沉泯山一口否了。现在她的id是“应如是”,用的是沉泯山前世,或者说被植入记忆里常用的网名。
【无趣。】
沉泯山戴着防护面罩切割材料,珍惜她不被医生围着做检查的自由时间,闻言无奈笑了。
“你起的id就有趣了?”
【时下最流行的起名方式。】
她不置可否把新买的义肢改装完全,表层喷上了之前买回来的仿真涂层,佩戴之后不盯着关节处细看几乎发现不了端倪。
现在就不用成天穿长靴了。
地面一片狼藉,工作室凌乱不堪,沉泯山不可能叫仆人来理,下次要找焊枪还得问人放在哪里,自己也懒得收拾,这活儿自然就落到了黑皇后头上。
它的两手与主体脱离,在空中飞来飞去轻灵迅捷,在沈泯山的感知控制下把屋子收拾的一干二净。
对旁人来说损耗极大的感知操纵于沉泯山而言轻而易举,她甚至有空和忒弥斯聊天。
“荒蛮那边怎么样了?”
说红党这边,自从六月二十五日伯龙星恩荣大楼爆炸,黑党首席狄武与红党叛军首领确认死亡后,势如破竹。
六月二十五日晚九点十五分,红党两个方面军对叛军的包围圈骤缩,火速展开围剿行动。
六月二十六日下午二时十三分,四小时激战过后,叛军无条件归降,红党内部统一。
六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四十分,红党第五方面军支援黑党西境,黑党先锋军溃逃。
六月三十日晚十点二十一分,红党大军挺进黑党腹地。
自狄武死后黑党内部秩序崩溃,张狂百余年的势力一朝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的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群龙无首内乱不断,混乱的黑党在红党大军压境之际甚至无暇布防。
七月二日晚七点五十三分,红党抵达黑党轴线进行突击。
七月五日早八点三十一分,红党占领黑党首都帕克星,黑党全面沦陷。
前线捷报频传,红党基地内却一片死寂。
众首领脸上不见喜色,而首席段承铮的脸更是臭的不行,眼中无光,衣服不是黑就是白,最常见的姿势是翘着腿口中叼着香烟盯着沙盘出神。
在这低沉的氛围下,基地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根本高兴不起来。
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前首席段长青离世,有点关系的知情人还知道段承铮这些天发疯一样在找一个人,据说是之前来过基地的那个相貌平平的女生。
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些事情,却不敢真的传到段承铮面前,只有首领们需要决策时才会找他。
他坐在指挥室里,一坐就是一天,手指时常下意识抚摸父亲留给他的戒指,偶尔缓过神来,则会轻轻抚过桌上残破的物什——被烧了一半的面具,黢黑的光脑与断裂破碎的义肢。
这都是他从雪地里亲手一个个刨出来的。
六月二十五日的伯龙星迎来了它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而段承铮也迎来了他此生最冷的寒冬。
他看着原处燃烧的大楼,无助地跪在雪地里。白雪皑皑天地一色,刺骨的寒意冻僵了他的膝盖,也叫他滚烫的鲜血凝固
——耳朵里是刺耳的尖鸣。
父亲为了不成为他的软肋,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生机。
现而今沉泯山也离开了,而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他是最盼望她活着的。
可是她如果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哪怕骂他,打他都好。
他是睚眦必报的人,换位思考之下,料想沉泯山是对他失望极了,没有原谅的余地。
她在这儿本就无牵无挂,是自己骗了她,做错了事,让她不愿在此多加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