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林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坐起身来。原本的躺椅随着姿势变化自动调整成座椅的模式,靠背稳稳地贴合着脊背提供支撑,不过使用者此时已经站起身来。
奎林一边向着海的方向走去,一边笑答:“没关系,做得很好。让我们的人从第八域撤回来吧,区区一个耀域,对我们的上将阁下只是小问题。”
“那个beta的治疗?当然继续,研究人员总不嫌少。远在外域遇到自己的同门,我们的沈组长一定非常感动。”
程晦突然被叫起来还有点懵,但听到消息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开口便问:“怎么回事?!”
这次奉诏讨贼、平定叛乱,息州那边才是主力,程晦这边充其量算是干扰敌方的偏师,所以先前安恭义才敢那么毫不掩饰地克扣禹州这边军资。问就是优先供应息州,程晦还真没话说。
副将:“节帅突发旧疾,已经卧病数日。”
程晦脸色微变。
不单单是安思范突发旧疾这件事,而是对方卧病这消息都传到他这里来了。息州那一路当然也有能暂代领兵的将领,但是主帅卧病、动摇的是军心。
程晦:“大哥怎么说?”
程晦口中的“大哥”指的是安恒德,后者是跟随安思范最早,也是他麾下最年长的义子,性格敦厚持重、一向很能服众。如今安思范卧病,军中应当是对方暂代事务。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副将给出的回答却并不乐观,“息州情势不佳、节帅的身体也需要修养,安将军的意思是暂回朔州休整、以图来日。”
这就是撤军的意思了。
程晦跟这位大哥的关系还不错,对方这会儿特地来知会他一声,就是免得主力撤退,程晦在禹州被人包了饺子。
副将也明白对方意思,不由问:“咱们要撤吗?”
程晦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沉着声:“不能撤。”
这倒不是考虑到下诏讨贼的顺帝怎么样。反正这位陛下都是跑路的熟练工了,从洛都到凤城再到上阳、总有愿意接驾的冤大头,但程晦现在考虑的是别的。
他咬着牙:“我要是撤了,这次的屎盆子绝对扣在我头上了!”
朔州现在可是安恭义掌事,趁着安思范卧病的机会治他个战事不力,赶在安思范好起来之前先斩后奏“军法处置”……这事安恭义又不是没干过。
程晦这么一说,副将也意识到问题,不由面露难色。
说话间,程晦已经走到了一旁的舆图前。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缓声开口,“弃禹定,取锦平。”
副将错愕,“将军的意思是……”
程晦扯着唇笑了下,眉宇间一派锋利的锐气,“既然退是退不了,不如干脆干票大的!”
捣了孙成举那厮的大本营。
程晦那边的情况,沈期妤还无从得知。
热闹的年节过去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没再出现,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有时候沈期妤都恍惚觉得,那或许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倒是她的漫画还在稳步进展。
【简牍老师你好,我是月下平台的编辑松鼠,很高兴接到您的投稿……】
“简牍”是沈期妤投稿用的笔名。
沈期妤把邮件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是投稿通过的通知没有错,脑子嗡地一下。
心跳在胸腔中跃动、一下重过一下,血流被泵向四肢和大脑,沈期妤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有细微的颤抖。她使劲握了握手,但是那兴奋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平复。
沈期妤根本坐不住,撑着桌子推开转椅,在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想要把这激动的情绪分享出去。
但是这点念头刚刚生出,大脑像是被泼了瓢凉水一样冷静下来。
这并不是考试成绩、或者拿到某某竞赛奖一样,能和爸爸妈妈分享的事情,那两人大概率不会为此高兴。
那上头的情绪稍微降了温,沈期妤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聊天窗口。
在最上面的当然是刚刚互相抱怨吐槽过“假期余额不足”的室友群,沈期妤点开之后却犹豫了一下。
——真的要说吗?
在沈爸沈妈态度鲜明的反对下,沈期妤对于画画这件事总有种“不务正业”的认知,那种下意识想要隐藏的羞耻感实在不是理智能够克服的,所以朋友们虽然知道她在画画,但是都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突然说这种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纠结犹豫间,那种兴奋的情绪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沈期妤鼠标在聊天列表上戳戳点点,终究还是没能把消息发出去。
妈妈那“净画些没用的”点评浮上心间,曾经的画纸被爸爸随手塞到垃圾桶的画面闪现,兴奋过后、沈期妤情绪反而低落下去。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
沈期妤这么想着,心底却隐隐期待能有什么声音回应她,就算是那种很讨人嫌的忍笑声也没关系。
意识之中一片安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多余的声音。
沈期妤拍了拍脸,冷静下来。
总之,先回复。
如果只是像学期中的那样随便画画当然没那么多的要求,但是投稿签约情况要稍微复杂一点。
沈期妤加了编辑联系方式,等待回应期间,把对方邮件中要求的资料整理汇总了一遍,准备发过去。对面通过得很快,沈期妤还在斟酌打招呼用词期间,对方已经飞快发来消息。
[简牍老师好,我是月下的编辑松鼠。我在平台的征稿箱里看到了您的作品,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恋爱向的漫画里形象这么质朴的男主角很少见,能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