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一叠声“不好意思”走远,祁成觉得手好疼。
刚才硬接,戳到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吃过这种亏。从来,只有他玩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弄成这样还不敢发作的。
后半程,祁成明显就没那么多话。他低着头走在阮念身侧。她的腿长,步子幅度并不小,但是或许是性子文静,步子走得慢。
他于是也慢下来,每一步都在她身边。
“知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
这是前两天上语文课老师提过的句子,当时他正迷迷乎乎地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谁他妈有兴趣研究兰花香不香,可是这一刻,他大约知道那是什么意境了。
来到校园的西北角,在实验楼的侧面有一个跳远沙坑。阮念抬头看了看,夏末秋初的夕阳,威力还是不小的。
她又看了看那男生,这人文能怼金角、武能接篮球,不由得对他更为钦佩。于是阮念很体贴地一指那柳树下的空地,“这里就是了,你要是热可以站在树阴下。”
他站着没动。只是望着她的脸,好似很听话的样子。阮念以为他不敢,压低了声音建议他:“没事的,而且这个地方通常老师都不会来的。如果实在站累了,稍微坐一会儿也没什么的。”
“嗯。”他应着,却还是不动。
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他竟一下子朝篮球场跑去。
这人动作迅捷直接,跑得又快,阮念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过后才知道着急——不是,他这是要溜去打篮球么?他半路跑了,可叫她怎么办?
年级组长派给她的任务,这算是完成了没有?
篮球场边正走着几个初中部的同学,好像刚下体育课,在往器材室送仰卧起坐的垫子。
祁成顺手就抻了一个过来。在那几个孩子的目瞪口呆中回到沙坑旁边。把垫子往柳树下一放,招呼阮念。
“过来坐。”
热情得让人汗颜,活似要开野餐会的。
阮念从没遇到过这种人。完全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一下子哄得人心慌、一下子老实得让人不忍,一下子又莽撞得让人胆战心惊的。
不远处那几个被抢了仰卧起坐垫子的孩子还在可怜兮兮地望着,拿出来二十个交回去十九个,这没法交待。
可那人是谁啊?是祁成啊!谁敢惹他?
阮念站在那几个孩子和祁成中间,尴尬得不知所措。她试着帮那几个孩子说话:“人家等着垫子呢。”
祁成瞧在她脸上,很顺从地,又“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对那几个初中生说了一句:“走远点。”
阮念:“……”
更让人费解的是,那几个孩子一溜烟跑远,头都没回。
阮念忽然想起:“你不是来罚站的么?坐垫子好吗?”
祁成一指,“给你坐的啊。”
阮念直到人在垫子上坐下都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也非要留在这里不可。
‘罗向阳让你盯着我’——那个男生老实巴交地说,还舔了舔下嘴唇。
可阮念明明记得当时罗老师说的好像是‘带他过去’……
后来阮念想,算了,为了这点小事,也不好再去年级组长办公室专门问一趟。反正在哪儿坐着也是坐着。原本她是打算去科技楼后面自己的根据地看书的,在这里其实也一样。偏僻,安静。
阮念拿出化学小红卷就开刷一道多价态离子处理题。计算量挺大的,足足演算了二十分钟这才出最后结果。她直起腰,呼出一口气,未料一抬脸的工夫,被头顶上一颗脑袋吓个半死。人险些仰过去。
她不知道这人蹲在她面前多久了。
他理着很短很短的头发,一条腿蹲着,另一条腿的膝盖跪在她坐的垫子上,微微歪着头来看她的卷子。他也穿着跟她一样的蓝白色校服,笔挺、整洁,敞着上衣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和宽阔的胸膛。
刚刚做题做得专注也没在意,这个时候才觉得离得有点太近了。她闻得到男生身上淡淡的、清朗的气息。不是那种古龙水或者香氛的味道,单纯就是男孩子身上那种阳刚的、飒爽的气息。很特别的、跟女孩子不一样的气息。
阮念有些不自然地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她以为他对解题思路感兴趣,很体贴地把小红卷转了160度,刚好正对着他的方向。
这时,她听到头顶上那男生沉暗地说了一句,“你可真好闻。”
阮念睁着大眼睛很费解地望着他。他应该在说“你可真好玩”,可她好像真的听见那个字是“闻”,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完全没办法理解。
他抬起头,灼灼望着她,“昨天我说的你认真考虑一下?”
阮念更懵了。
最后,她听到一句解释,瞬间醍醐灌顶、同时目眦尽裂——“咱俩约会吧,阮念。我是高三14班祁成。”
阮晴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多了。
阮念的房门紧关着,从下面的门缝里露出微弱的光亮。
阮晴推开房门,看到一个粉色睡衣的身影,正趴在桌面上疯狂刷一本《数学一题通》。不出预料地,她根本不欢迎访客。侧头冷冰冰说:“有什么事快说。”
阮晴极少这样观察阮念。她们姐妹俩五官差不多,实在没有好奇的必要。
可是唐艳说的,今天看到祁成跟阮念走在一起。边走边聊的,很亲密的样子。这个消息可以说直接震碎了阮晴的认知。她宁可相信唐艳能勾搭上祁成,都不愿相信她姐能做这种事。
阮晴想了想,试探着问,“祁成今天骑一辆特别酷的摩托跑车来上学,你看到了吗?好像说六百多万,整条街都要被他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