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溜掉,眼睛一闭一睁,眼前的白昼就交替成了黑夜。
他打了个冷颤,困意轻了些,然后拢起衣服,在寒夜中呼出一口看得见的白色雾气。
山里真冷啊,他这样想着。
回到房间后,他在桌上摸来摸去,摸了好久才摸见火折子,点亮烛火后,拿出帕子擦拭手掌。桌子上蒙了灰,染得掌间都是灰尘,他擦得极慢,在微弱的烛火下细心擦拭着。
烛火映在眸中,在暗夜里微微跃动,染尘的帕子被扔下,这道静默的身影忽然转身,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衣物被叠放在里头,整整齐齐,几乎所有衣物都是叠起来的,只有一套衣物是挂起的,颜色鲜明,哪怕在昏暗的夜里,也有缕缕金色丝线似在发光。
看到这套衣物后,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然后抬手又将柜门关上。
压下袭来的倦意,温故端起烛台,立在院中,手里拿着一把铲子。
院子里长着各种药草,还有一些已经长高的菜苗,颇为茂密的菜地里,只有一块地还是空着的,但这块地上方却有不易察觉的碎光。
只有在这块地,坞禾草才生生不息。
经历两度灭绝,却仍有重生的生机。
他萌生出了一种猜想。
一铲子挖向这块地,用脚抵住,铲子越陷越深,然后用力将土挖出。
关于那些掩藏在原著中,只有蛛丝马迹,却从未被提及的事实。他不确定他的猜想对不对,他希望是对的,又希望不是对的。
一铲一铲挖下去,抛出的土壤越来越多,在一旁累着,堆成个小土堆。
实在堆不动了,就换个方向,最后四周都堆满土堆,看上去有些无处下手,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些土推到之前的那个大坑中。把土移过去之后,他就舒服多了,然后又继续往下挖。
身体愈加虚弱,他挖一阵歇一阵,从黑夜挖到天微亮,再从天微亮挖到白昼,也没挖得很深。而且他不是只挖一小块地方,而是把这一块会长坞禾草的地一起深挖,难度就自然就加大了数倍。
他挖了许久,一直挖到天色大亮。
身体虚弱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还要在虚弱的时候干体力活,就更难受了。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他看了看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那就是还加了个肚子饿。
没办法,他只能放下铲子,先去厨房搞点吃的。只能说自己的地盘就是好,米粮都是有的,连菜园子里的菜都是现成的。
在炊烟升起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影忽然从山间深处窜出。这道白影窜出来的时候,从一个高大的白影,瞬间变成一个体型极小的狗影。
狗影从遥远的天际跑来,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它一路往木屋跑,跃过围栏,直愣愣地冲向厨房,扑向厨房那人的脸。
温故握着锅铲,搅了搅锅中的米,听到声响,蓦然回头就见迎面飞来一只脏兮兮的狗崽。他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崽子带着满身泥污袭向他的脸。
也许崽子是扑过来的,但对他而言,这完全是偷袭,袭击。
温故被扑倒在地,崽子刚兴奋一刻,马上又换了态度,怒目圆睁,凶巴巴地龇着牙,对温故“汪汪”吼叫起来。
它刚开始过于兴奋,一时没认出来,扑完了才发现那人跟温故长得完全不一样。
现在它回过味来了。
温故被崽子这反转吓了一跳,眼见崽子又要扑他,他忙道:“崽子,住口,停,停!”
崽子凶着龇牙,不听他说的,对他步步紧逼。
温故连滚带爬地起来,贴在墙边,自嘲道:“景容认不出我,你也认不出我,真是白养了你俩这么久。”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崽子收起了尖牙,它看了温故很久,然后一两步退到门口,再遥遥地看着他。
眼神里充满疑惑,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呆狗生的事情。
见崽子出去,温故松了口气,他真怕这狗崽一时激动变成灵兽,然后给他点带血的惊喜。
就他现在这身体,这次恐怕是逃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等死的份。
好在是,崽子没有乱来。
这样看来,它似乎比景容靠谱。想当初,景容连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用诅咒之力几乎要把他杀死。
那时的景容甚至懒得回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留个单薄的背影给他。
太狠了。
温故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灶前,确认崽子没有进来的打算,才继续烧火煮饭。煮好饭后,他如往常一样舀出在狗碗里一部分,才上桌自顾自吃起饭。
崽子站在碗前,闻到熟悉的味道,很木楞地看一眼它的狗碗,再抬头看眼温故,它那本就堵成团的脑子更加凌乱了。
温故吃完饭后,再次走向院中,继续做他的体力活。
这块地越挖越深,天色也渐渐暗沉。
同样暗沉的天色下,景家灯火通明。
今夜正是礼宴,大殿内很是热闹,各家族门派的主人几乎都在这里了。今年由于有少主比试,那些以前没怎么露过面的各家少主们也都出现了。“少主”这个称谓,不管放在哪一家,都是特别的存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眉眼里都是一派的唯我独尊,似乎谁也不把对方放眼里。
此时能在认识的时候给个拱手礼,大概都能算是这几天里唯一的礼貌。
“之前听说巫家那个少主醒过来了,我还想着这回有意思了,可得见见,没想到人跑了。”
“沉睡了那么多年,灵根怕是都退化了吧。不赶紧跑,等着到时候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