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积威深重,一样的沉着难测。
桓玉也在看他。
谢衍便在众人注目之中,低缓开口,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力道。
“既如此,便让桓家娘子入国子监,司算学助教一职,讲授经义,传道受业。”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话引起了怎样的风浪,继续道:“有才之人应得重用,此为天理正道。”
不少官员出列跪于堂下,多为士族,也有零星几个寒门,俯首高呼道:“此事不可,还请圣上三思!”
谢衍微微侧身,似是不解:“有何不可?”
这不是询问,这是在告诉他们此事不容反驳。
上次他问出这句话是在江南试行均田之制时,而后极力反对的官员该贬的贬该杀的杀,直到朝堂之上再无反对之声。
跪着的诸位臣子思忖着劝谏之语,一时竟发觉可言之语实在太少。
说她未经科举不能直接任有品阶之官?可科举都有她的手笔在,这话岂不是啼笑皆非?
说她无才无功?可长安城中一众有才学的郎君都比不过她,这样岂不是打他们自己的脸?而功绩……她做过的事若有心吹嘘,可不止值这一个八品小官。
说她生于中元子夜太过奇诡?但生辰八字放在官场上谈如同笑话一般。
能说的只有那一样。
“桓玉身为女子,此举颠倒伦常,有违天理!”
谢衍并未言语,反倒是太后出了声,语气似悲似叹:“女子啊……”
她虽掌权,却是因为“皇后”“太后”的身份,剥去这层身份的裴雁柔,虽有才学,却不敢真正以女子身踏上仕途。
可有人敢。
她终会帮上一把,因为她是女人。
在这样混乱的庆和殿中,太后忍不住去看那些已经失了声的夫人娘子。
剥去家族出身和为人妻女的外皮,她们又在想些什么呢?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出身大族的贵妇,在几十年前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身份时,真的没有对秦访晴投去过艳羡目光么?那些虽二嫁三嫁看似美满的妇人,真的是心甘情愿的么?那些一辈子只谈风花雪月即便读了四书五经也没用的娘子,真的不会心中苦涩么?
裴太傅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随即他语气森冷了下去,目光如刀如剑:“多少年了,你们还是这副腔调!”
有几位年迈武将的脊背突然佝偻了下去,甚至有人颤抖起来,似乎被太傅伸出的枯瘦手指狠狠按了下去!
“你们问问自己,当真没有女人战功赫赫胜过你们么!”
已经逝去数年的女将似乎活了过来,音容相貌如在眼前。
“你们问问自己,当真没有女人谋略无双胜过你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