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无人得见,她其实是佩了剑的。
悯生伴于身侧,给予她所向披靡的无畏勇气。
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
那她便不畏任何风雨。
于是她对那些面色算不上和蔼的同僚微微一笑,在李平的引路下去翻越自己仕途中的第一座山峦。
作者有话说:
比试【一更】
国子学中俱是大员子弟,专门授课的先生也都是朝中大儒。他们对大儒很有学生模样,对隔上几日才来上一堂课的算学律学的先生则是另外一副德行,甚至还有不少当堂伏案小睡的。
不过今日却不同。
下一堂便是算学,学堂中不仅无人懒散喧闹,甚至还一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只有韩十二以及身旁几个士族子弟在窃窃私语。
韩十二眉眼间有些青灰之色,像是肾虚体弱之态,对伴读说话时面色有些阴沉:“你也知道你家里闹出的那些事……应该明白在学堂内该做些什么。”
出身常家如今却隐姓埋名的伴读垂首不言,拳头却握紧了。
冬日天冷,这群金尊玉贵的郎君为了瞧来上课的算学先生是谁特意开了一扇窗,在看见不远处李平身后高挑纤细,风姿绰约的女子身形后立刻关了窗,还将门闩给插上了。
学堂内几个寒门出身的小郎君看了一眼指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韩十二,又看向同韩十二最不对付的王言之。
王言之虽出身士族,但王氏早就没落,还与俞翊是至交好友,因此同国子学内的寒门子弟交情更好些。他用一种格外古怪的目光看了一眼韩十二,似乎是在诧异他这种太过幼稚的行径。
难不成他以为这样就能给桓玉一个下马威了么?
这些人对她还真是知之甚少。
心中莫名起了些傲然之感,他嗤笑一声,对那几位明显带了担忧的寒门子弟说:“不必担忧。”
门外将这一切看得分明的李平也甚是担忧,不由得看向桓玉。她神色淡然,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对李平道:“今日多谢你,眼下便不劳烦了。”
若是李平在此帮她,日后少不了被这群士族子弟刁难。
李平明白其中关窍,沉默片刻,对桓玉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他在此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学堂内一片静默,似乎是在等她的反应。桓玉屈指在门上叩了叩,只听见几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并未有人来给她开门。
意料之中的事激不起她的半分怒火。单手将讲义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握住了腰侧悯生的剑柄。
既然礼数不管用,那便只能动刀兵了。
这群人和算学的学生不同,身份与她相当,瞧不上算学这门课,家中还大都与她阿爹针锋相对,不会因她是先生便生出敬意。
她只能用本事把他们那虚浮的傲气给斩去。
冷刃寒光透过门缝,轻而易举将那门闩一分为二。收剑时门被顺势带开,她窈窕身影与天光一同映入,竟不知是哪一样更为惹眼。
高腰的素色襦裙,浅青竹纹滚兔毛的斗篷,泛着墨香的讲义被揽在怀中,露出一截皓白手腕,被碧色佛珠衬得有股惊心动魄的美。悯生已淡然回鞘,可足以让学堂中人看清剑柄上一闪而过的刻字。
竟有几分前朝之时士族格外推崇的名士分度。
原本便是如同山水般灵秀的眉眼,此时被粉黛描绘得更为夺目,鼻梁一侧的小痣被胭脂点得比唇色更红,竟生出一种凌厉之感来。
与长安城中花团锦簇堆砌出的截然不同的美让学生们一时失神,不过很快就被韩十二略带讽刺的声音唤回了神思:“桓娘子真是好威风啊。”
桓玉并未理睬他。
下马威谁都会给。
国子学内炭火烧得旺,她将斗篷解下,于是纤细柔韧的腰身便显了出来。讲义与悯生皆置于书案之上,她并未有别的动作,只看向面色铁青的韩十二。
他和他的堂兄韩曜的眉眼与几分像,不过远远比不上韩曜那般瑰艳。莫名便想起韩曜以及被他带走的芸娘来,她一直有命人盯着韩家,不过并未发觉芸娘的踪迹。
心中不快,语气也更加淡然。她对韩十二道:“你该唤我先生。”
“你一个女子哪里配做我们的先生。”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位士族大员的儿子,“我们的先生都是当朝大儒,你何时比得上他们再来教我们也不迟。”
桓玉静静看着他道:“你怎知我比不过呢?”
活了两辈子,她自忖读过的书不少于朝中任何一位大儒,甚至比太傅都不差。于策论与诗文之上她的天赋并不算绝佳,但见识足以弥补天赋上的不足。
更何况她还知晓那样多的,属于故乡的锦绣文章。
以往她从未拿这些东西显摆过,凭自己也传出了不弱的才名,自己本就不差,若拿出那些,她不信比不过朝中大儒。
可目的不是比过大儒,而是让这群人折服。
手指轻叩在桌案之上,这是谢衍常做的动作。她并不擅长于气势之上压制别人,此时只能学一学他的样子。
满室不屑嘲讽目光中,桓玉不闪不避,慢条斯理道:“策论、诗文、书画、律法、算学……乃至医道经文、骑射武功,你们大可来比一比。”
她唇角微微扬起:“看看我到底配不配做你们的先生。”
端坐堂下的王言之终于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根,轻声对伴读以及其余几位交好的学生道:“备好纸笔,把他们待会儿比的东西都写下来。”
到了收拾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