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人再反驳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桓玉撞进高堂之上谢衍一向平静无波此时却格外温和的眼眸,微微一笑。
“微臣桓玉,叩谢圣恩。”
作者有话说:
欲求
宫宴一散,方才将庆和殿闹出惊涛骇浪的桓玉以及闹得最痛快的裴太傅便不见了踪影,留下身后一片风雨。
而余下的桓瑾一家子,便成了眼中钉。
左仆射桓谨满面春风,对真心道贺的同僚致谢,对上以右仆射韩老太爷为首的一干政敌投过来的目光时则是另一幅模样。
“不必上前,不必上前。”他笑眯眯道,“本官知晓你们道贺的心意了。”
诸多士族官员:“……”
谁想同你道贺!
而俞瑛那边则是另一幅情形。她生意做得大,同各家夫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说得上话,口口声声都是:“夫人知书达理,教出来的娘子也甚有才学,以后必堪大用……莫要妄自菲薄!圣上刚开科举那年不就有不拘男女均可科考的念头么,说不定日后能成真……”
贵妇们面面相觑,突然便问不出什么了。
小辈那边,俞翊身侧有个鬼见愁的王言之,倒是没人上前。只有韩家九郎韩曜路过时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俞翊皱起了眉:“韩曜那厮今日怎么这般奇怪?平日出尽风头,今日一言不发。”
而且那一眼看得他莫名心慌。
“他不就是那副喜怒无常的德行么?要不笑嘻嘻见谁阴谁,要不冷着脸谁都不理。”王言之轻嗤一声,“德行,还真当是前朝那个韩家,早该同我王氏一般清醒些。”
真当他们还有看不起寒门,不与寒门通婚言语甚至同席的能力么?
慢悠悠踱步向外走着,俞翊道:“妹妹的事还多亏你方才出言帮衬。”
王言之道:“好说好说,日后从你手里买东西再给我便宜两成便是。”
俞翊:“……算了,两成就两成,京中风言风语还要劳你费些心。”
“我以为你会同我还价到一成。”王言之随口说着,似是看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一架马车经过,赶车之人赫然是裴太傅的小厮文思。
那车中的便只有……
两个俊秀郎君面面相觑,彼此都在想,桓玉哪儿去了?
若是她在车上,文思定然会停下说上一声,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仿佛没瞧见他们一般便走了。
俞翊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千变万化,最后问王言之:“你又成亲……入赘的念头么?”
他这样问,是桓玉如今已经“立业”,而后想要“成家”了么?
“入赘不可能,成亲倒可以。”王言之眼神有些飘忽,随后一瞬之间骄矜起来,道:“但我要科考过后再思量这些事……而且,咳,我才不会心仪事事比我强的小娘子,显得我太废物了。”
虽说桓玉样样都好,但实在不是他喜欢的哪一款……当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如果一定……一定要和桓玉成亲的话,那也要待他做官之后,不然显得像吃软饭的小白脸……
“你还挑拣上了。”俞翊看向身后巍峨皇城,以及不远处与小太监说了几句话面色变了几变的桓谨,喃喃道,“怕是你想也成不了了……”
事实也同俞翊所料,桓玉与裴太傅虽一同离席,却并未一直在一处。太傅同谢衍以及陇右来使去了御书房议事,而桓玉则被李德带着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圣上要同陇右来使议事,让奴才先带娘子去紫微殿候上一会儿。”李德说着,忍不住去觑桓玉的神色,心想娘子知不知晓那是圣上的寝宫?
如若不知,那他怎样透露才自然一些呢……
桓玉的确知晓紫微殿是谢衍寝宫,不过却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大抵是因为桓谨时常说“寝宫于圣上而言不过是第二个御书房,若有急事进宫他都是在寝宫召见”的缘故,桓玉只觉紫微殿是个比之御书房只多了一间卧房的地方。
可亲眼得见,方知晓这两个地方是何等天差地别。
紫微殿是个“有人气儿”的地方。
廊下设了一方小案,上头搁着一卷杂记,坐在那里刚好能赏一赏殿中的雪。正堂黄花梨木桌上一方镇纸压住了寥寥几张宣纸,杂七杂八花了些桓玉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是暗器,炭盆里还有未烧干净的余烬。
可依旧太过清寒了,不像是一国之君的居所。
桓玉几乎能想象得出他是如何在廊下看雪,在桌前绘图的。她终于真切意识到此时正处在一个怎样的地方,即便并非擅入,却依旧让她无所适从。
“圣上不喜人伺候,平日里殿中只几个小太监,是以冷清了些。”李德道,“这边有个小书房,娘子若无趣不妨来坐上一坐打发时日。”
于是桓玉便进去了。
小书房比旁处暖和些,金丝楠木的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经史和孤本,一架花鸟纹的屏风设在书案前,案上狼毫朱砂未干,浓艳如血。
她的目光忍不住向那一架孤本上瞟,李德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娘子想看就看便是,圣上不会计较。”
师叔的确不是计较这些事的人。
孤本被压得极其平整,看起来许久都没被翻阅过,书页之间都略微有些黏连。明明是再动人不过的辞藻,桓玉却走了神,恍惚想起太傅曾说他是不喜读书的。
她同他相处了有些时日,看过御书房和他的寝宫,竟也瞧不出他喜欢什么。
抛开身为圣上要做的那些事,他活得单调无趣极了,在江南之时偶尔对弈也是太傅手痒,并非他真的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