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着空洞的双眸,面容娴静,神情间满是释然,唇角甚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让人唇齿生寒。
“嘉荣?你也叫嘉荣?”望着眼前言行诡异的女子,归海淙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可我们在倚春楼看到的嘉荣明明……不是她!”
揭园迎上归海淙询问的目光,眼神微黯:“恐怕那才是……真正的阑香。”
“公子才智过人,阑香是我的丫鬟。”
嘉荣抬手将鬓角散落的发丝抚平,然后朝窗边走了两步,举手抬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今晚的月色应当是很美的。”
她微微一笑,站在如水的月光里,莹莹的光照得她似月中嫦娥,云鬟雾鬓,灼灼其华。
没人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有江暮望抵着墙,望向云间的圆月,恍惚答道:“很美。”
“沧水的婚嫁规矩和别处不同,是在夜里娶亲。”
“江公子曾同阿爹说,娶我之时定择月光最亮的那一日,不叫我因为夜黑而惧怕。”
“今夜月色如此好,明日你却要迎娶她人了。”
嘉荣轻言慢语,可揭园却感受到了她平静言语下的痛苦。
“是……我,”江暮望说得很费力,但他艰难地说完了,“对不住……你。”
“自然是你对不住我。”嘉荣红裙曳地,站得笔直,像一棵沉默的树。
“我生来眼盲,根本就看不见月色,谈何惧怕黑夜?”
她竟是个盲女,众人眼中都闪出讶然,唯有黑衣人,脸上露出了伤感。
“你想娶的,从来不是我!”嘉荣温柔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直至被愤怒填满。
“你不愿娶我算不得什么,却偏偏要欺骗我阿爹,大婚之日,灭门之时——”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江暮望,午夜梦回时你可有恐惧,可有羞愧?”她转过身来,神情陷入癫狂,凄厉地质问江暮望。
“我本可以逃到陌生的地方,苟且偷生,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你!”
嘉荣冷笑起来,无神的瞳孔漆黑瘆人,笑声在寂静的夜里宛若鬼哭。
揭园忍不住退了一步,后背却撞到柔软的什么,他扭头一看,原来归海淙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别怕。”归海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有我在。”
“你现在痛吗?你一定要比我还痛才行!”
伴随嘉荣的动作,她发髻间华丽的钗环首饰跟着摇晃作响,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心念所系,唯有那位自小定亲的未婚妻,甚至为她甘愿赴死……”
“不若,我送她陪你上路——”
“你说,可好?”
“不!不!”脸色灰暗的江暮望顿时惊惶不已,挣扎着就要起身,他这一动,伤口处的鲜血犹如泉涌,可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