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蔓延上无边天际,烈烈朝晖驱散夜寒,天在缓缓变亮,血红的球体也从云拱露出脑袋。坐了几乎一夜,塞伦斯站起身舒展着僵硬的四肢。
看向窗外,它还在上升,直到云层彻底漫上金黄,也给床上人镀上一层炯炯的光。
窗帘被人猛然拉开,那股干爽的、鲜活的味道涌入鼻腔,克里德曼鼻头抬了抬,眯着眼,只看见眼前闪闪光的人影。
“困…别把窗帘拉开……塞……”眼眸刚扣开条缝,就见到熟悉场景,想必又是梦。眼皮再度泛起困意,克里德曼迷迷糊糊搪塞几句,又是倒头睡去。
见此招无用,塞伦斯上前就将被子掀开。“起床。”随即,毫不客气地拽起对方。
“冷…”寒意瞬间袭来,克里德曼将眼打开条缝,与方才深邃的黑色不同,现在,映在眼前的是青灰色,透着严肃。
“………”双目合拢又开裂,睡眼朦胧间,眼前再次出现那团黑物,像壁炉背后被染黑的部分,干裂、浓而苦涩。
“少爷,别忘了今天的行程安排。”
直到那人的声音再度出现,浓汤般的暖意流淌到手边,香甜的,他却像块烧过的煤炭。少年的脖颈白嫩得像是玻璃,阳光照进去,又折在那人身上。
“嗯……”上过金釉的瞳孔攸地打开,他坐直身,只见辉光闪闪中的一抹暗色。
“…起床?行程…?”这才定定看向窗外,天色饱收眼底。脑中的琴弦突然崩开,从那连绵纠葛的梦中浮现出真实,留驻眼前,是那人的脸。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干巴巴的脸上终于有了微妙变化,翻下床,三下五除二穿好鞋,克里德曼来到衣柜前,却又突地停顿。
“转过去!”他猛地一吼,随即抓起衣服,慌手忙脚将件打底的白衬衣换上。
“你怎么不叫我?是不是训练时间过了……糟了……”他嘴上还抱怨没完,动作倒是没停。在未被顾及的地方,那人正望的出神。
“唔…”紧挨着皮肤的是过糙的东西,紧接而来是人的气息——薄荷味的,还有印象中的温度。
“放开我啦!”驮着重物,肩上越酸痛,少年不堪重负,反手去拍,却被人灵巧躲开。
“塞!塞哥哥!好了…别这样,我真的要迟到了……”温度不再泛滥,肩上力道一松,他松开了。
“嘻嘻~”但也正是年少之时,他转过身,笑呵呵的,显然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头。他的脸还未受摧残,他的眼还闪烁光芒,不必困于眼泪中央,不必为任何人悲伤,所有琐事断舍离。
“还早,再睡会。”随那人抬手动作,克里德曼看着时针指向的位置,不多不少,正好6:3o。
“哦……”方才太急,眼中竟没容下时间,脸上的羞涩晕染开来,他僵得像块木头,将腿提起,跨出,就得费些许劲。
尽管微不足道,可那关心将心灌得盈满,得确认后面那人没声了,才将头垂下,绕着跑开了。
“你是不是…昨天一晚没睡?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怪我……”愧疚划过眼睫,克里德曼转过身,还是躺回床上。
他说过,每个人的味道都是独特的,会是冬季的冰冷,也会是夏季的清凉。要问那人?真想将他比作秋叶,糊在窗上,便已是秋季到来的信号。
等到那落叶和潮汐一样,淹没了整片地,要等到海连着天,浓厚的黑夜里,他如微弱烛火,混着星星,每夜相伴左右,直到打碎黎明,成为漆黑的侍卫。
“没…”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很简单,只需要上唇皮与下唇皮互相一碰,就能说出口。
那好心又要为胆怯打掩护,一滴厌恶散开,瞬间将所有好心情清淡。
只听到远处轻轻的叹息:“去训练吧。”
只等他穿好衣,穿好鞋,被人带着来到喷泉处。
“来这干什么?不是说教我移形换影吗?”几乎是同一时刻感到不妙,眉梢锋利到那眼神也像一把刀。“又要我游泳?”
可那双眼睛丝毫不带掩饰,随意看向少年,轻笑、扬眉,自然开口:“抓住我的手。”
半信半疑下,克里德曼脑中开始盘算多种可能,可还不等决定,手就已经鬼使神差地伸出。
只觉身子变细、变小,像是被人套进橡胶圈中,空气混浊,在这条恶臭漆黑的通道内穿梭着,直到小到一个极点。
噗嗤一声——又见光明。
“啊!我…”身体应激地向后倒去,后退几步,克里德曼才勉强站稳脚跟。
那股气味更明显了,环绕在鼻翼间。视线向下挪去,易碎的玻璃、废弃玩偶、生活垃圾、甚至是有流浪猫狗身影,无一例外,都是散恶臭的,与那麻瓜垃圾处理场的味道一致,灯光与肉蝇飞舞,被遗忘的角落,他甚至踢到一具干瘪的躯壳。
“你带我来这?”只有寥寥无几的光束流下,落在他的脸上,执行人脸上厌恶至极。
暗处中的人此时才笑笑,看着他戒备又胆怯,像是长辈般上前,抚摸着他的脸。
“我觉得它与工作符合。”
真是见了鬼,陌生的环境激的应激反应更甚,克里德曼努力保持镇定,极力想克制颤抖,望着那人痴醉的笑容,心中越不爽。
“回去。”他没有笑,也没去阻止那人的动作,但手指已不自觉攥紧衣角,额头也有细汗流下。
“快点…带我回去……”而身后黑洞洞的,恍若巨兽般要将他纤细的身影吞噬,那颗心却要比他更恐惧,已是疯着想要冲破束缚。
“回去!”俨然是失控状态,两只苍白的手就像藤蔓,依附在腿根上,不断蔓延,甚至是爬上垂下的手。
“如此可怕?”
执行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竟露出瘆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