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勇告别后,林琅往村口跑去,堪堪赶上还没走的牛车,将车费递给七叔公,“还有位置吗……”
林琅眼睛瞟去牛板车后座,乌泱泱的都是人。
“有,你坐这边儿,”七叔公盯着林琅因为跑步红透了的脸蛋瞧了会儿,自己挪挪身体,把“主驾驶位”让出小半给林琅。
牛车后的位置再挤挤也能有林琅坐的位置,但让一个小姑娘去汉子堆里挤,不是那么回事儿。
等林琅喘着气坐好,七叔公又提点了林琅一句,“下次去县城,提前一天来家里说一声。”
林琅提前说了,他是不会让其他人占了林琅的好位置。
“是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林琅抬脸朝七叔公感激一笑,眼角如钩,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她偏头看向前方,又落回大牛身上,“九儿早上好。”
七叔公家的宝贝大牛叫九儿,“林琅”偶有坐牛车,都会和它打招呼。
大牛没给林琅回应,林琅很快低头回去,那过于大的大衣帽子将她的脸遮了严实。
七叔公一甩鞭子,牛车缓慢动起来,沿着青烟弥漫的田埂路往县城方向去。
林琅第一次坐牛车,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农村风光,暗暗新奇了一路,对牛车后头那些不时提到她或怜悯或讽刺的话充耳不闻。
林琅不敢自杀,不想饿死,更不想病死,无论愿不愿意,她已经是这个时代小宁村的林琅了,她要好好地活。
一个半小时抵达县城大广场,林琅和七叔公问好牛车返程时间,就往相对“熟悉”的县城卫生所走去。
一个老大夫、一个护士大婶组成的县城街道卫生所。
宁山县的县医院关门好几年了,要去更好的医院看病,得去隔壁的临安县或去市里。去最近的市里,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班车到临安县,再坐两小时火车,才能抵达。
林琅感觉自己还没病到这个程度,不需这样折腾。
听诊、把脉、测体温血压等,林琅低烧37。4度,慢性咳嗽,低血糖,营养不。良,花了三块五毛钱,林琅拿了七天的药。
林琅走出卫生所,又走回来。
“您能卖我几张口罩吗?我怕传染给别人,”林琅之前没意识到自己得流感,可能传染人,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另外就是她这张脸挺招人的,早上洗脸时,林琅在水盆里好好打量了自己,和林琅自己的脸像了七八分,不像的那两三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她面带病容。
“我这里也不多,送你两张用,等病好了,再来我这里开药调理身体,”老大夫对林琅还挺和颜悦色,这年头懂得这些知识的女娃娃可不多。
没意识到自己病得挺严重前,林琅来这里是找他开调理身体的药,现在可不就先把病养好了,才能真正开始调理身体。
“谢谢您。”
林琅接过口罩戴好,和老大夫道谢告别后,就直奔县城唯一的国营饭店,不用粮票,买了十个大肉包,花去两块五毛钱。
就在饭店角门的台阶坐下,林琅一口气吃完两个大肉包。如果不是已经撑到嗓子眼了,她还想继续吃。
重新戴好口罩,林琅慢慢散步到国营饭店不远处的供销社里一通采购,必须要票的买不了外,林琅把必须的那些都买了。
十斤玉米面,两斤瘦肉,二十个鸡蛋,不要票的水果糖一大包,牙膏、牙刷、牙杯,肥皂,盐巴、引燃用的小火柴等,买得多了还附赠一个小麻袋,林琅的钱包又空了一半,整整十块钱花出去了。
拿着新买的塑料牙杯到国营饭店借了开水,林琅把药吃了。
计算着兜里的钱,林琅又花四毛钱买了二十个馒头,真正将小麻袋塞满了,随后她也不往别的地儿晃,回到七叔公的牛车边等人齐。
不远处,两个知青办完事儿也往这边走来。
林琅目不斜视走到七叔公身边,从小麻袋里掏出一个大肉包递给他,“我请您吃。”
两毛五一个的大肉包,可一点儿不算便宜,但比起七叔公一直以来对林琅和她姥姥的照顾,又不算什么。
林琅知道自己情况,以后怕是要经常往县城买吃的用的,他和七叔公打交道的时间只会更多。
七叔公放下凉水壶,先接过林琅右手边的麻袋,放到牛车靠近前座的位置放好,再转身回来接林琅递给他的大肉包。
“和叔公瞎客气什么,回头来家里吃便饭,你阿婆惦记你呢,”七叔公说着扬扬手,示意林琅先上到牛车找好位置坐。
昨儿林琅家门口的热闹已经通过广播传遍了,七叔公被媳妇念了一宿,他也有些自责对林琅疏于照看,给林大红这些人可乘之机。
林琅脑袋里浮现一个农村老婆婆的形象,点点头,“好,我不和您客气。”
林琅继续走去和健壮无比的黑色大牛打个招呼,“九儿好,等我病好了就去家里看你和阿婆。”
“记忆”里,七阿婆经常串门找林琅姥姥唠嗑。近两年七阿婆的腰病犯了很少出门,去年林琅姥姥也病了,俩家林自然来往少了。
姥姥病逝到现在,“林琅”浑浑噩噩,恍若天塌了那般,沉陷在悲伤里,无法接受亲人离世的现实。
林琅初来乍到,对这些“旧交情”多少有些无从着手的感觉。
小宁村的这些人看“林琅”都挺熟的,但林琅依旧感觉自己和他们不太熟、不认识。没看到人都想不起来相关的人和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