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小孩还在争论打斗谁更适合照顾三叶的时候,提着食盒的土方走了进来。
“打扰了……你们在干嘛?”
简单的白粥盛在青瓷碗里,上面还卧着一个溏心的煎蛋。两个小孩被土方以过于吵闹为由赶到了屋外,一瞬间屋内就恢复了宁静。土方坐在三叶的对面,沉默地看着她小口地吃着白粥。
“你还好吧?”
“不用担心我的,十四郎。”三叶的声音依旧温柔,“医生不是说了,只是简单的风寒而已。”
看着三叶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状况的样子,土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喂,不要总是想着总悟那个家伙啊,好歹也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吧。还有这两个小鬼待在家里也是捣乱,我一会就把他们拎去道场。”
“不用。”
三叶转头看向屋外,被神乐扑到的总悟挣扎着翻爬起来,虽然身上很狼狈,但神采奕奕的样子却是骗不了人,找到机会反攻神乐的时候眼里还会闪过狡黠的色彩,两人你来我往的嬉闹声在庭院里回响着,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这样就很好。”
等到三叶能够起床的时候,枫叶已经红遍了山野。
“如果不能去丰收祭的话,姐姐会很寂寞的。”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将拦着不让三叶出门的总悟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闷闷地让开身子,小声嘱咐着既然这样的话一定要穿得很厚才行。
总算进入十一月的武洲,黑夜早早地便吞噬了白日,然而人类旺盛的活力,比酷热的烈日的势头更猛。深蓝的夜空被祭典的灯光融化,往日安静的城町好像突然在夜晚苏醒了一般,从一排排住房后面默默升腾涌起的灯火,将薄云遮蔽的黑色夜空染得通红。远山红枫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像是被人间的嘈杂声撼动,悠悠然地抖下几片叶子。
木屐扣在青石阶上的声音回响在小巷中,神乐扶着插在耳边的花簪,被吹散的几缕头发飘扬在风里,登上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庙会的喧嚣瞬间涌入眼底。
近藤在后面无奈地喊着两个小孩的名字,“不要跑那么快啊,小心撞到人。”
土方走在外侧,小心地避让着来往的行人。
“听说最近江户不太太平呢。”像是话家常一般,三叶随便提起了一个话题。
“嘛,形势好像确实很严峻的样子。前段时间也是吧,通缉令贴满了大街小巷吧,听说都是以前攘夷的士兵,现在还在反对幕府开国,到处活动着呢。”近藤将手背在脑后,慢悠悠地跟在土方和三叶身后,“最近来武洲的生人也很多啊。”
从总悟手中抢到苹果糖的女孩飞身躲进三叶怀里,扭头对总悟做了一个鬼脸。
“神乐是从江户那边来的吧,那你有见过天人吗?”一把拉住准备侧面进攻的总悟,近藤看向了三叶怀中白色花鸟格和服的小女孩。
“天人啊,见过很多阿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话说你们前面就站着一个天人哦。庙会斑斓的灯火流转在她的眼底,神乐手里握着抢来的苹果糖,酸酸甜甜的味道,“头上长着触角的笨蛋王子,明明长着超可怕的脸却迷之喜欢养花的大块头,但是也有一些家伙很坏,绿色的脸看起来就像恶心的青蛙阿鲁。”
“哇,小神乐居然知道这么多吗,真厉害啊。”三叶很配合地捧场。
“果然,这个世道已经不适合武士了呢。”近藤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寂寥,“失去手中的太刀的话,该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个国家呢。”
商贩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孩童你追我赶的嬉闹声,各式男女在穿梭在街道两侧,拎在手中的袋子里装着金色的鲤鱼,鱼尾转身摆开的时候带起一片涟漪。四周纷杂的声音里充满了人世间的烟火气,平凡而又喧闹。
在天人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这些东西还会存在吗?
一时之间一行人都没有说话,神乐低着头,想到了那个穿着制服走在人群中的少年。
“看,是烟花。”三叶温和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天空。
从地面升起的火花点燃了夜空,绽放在头顶的时候,像是璀璨的明星,大地上所有被烟火照耀的东西都被罩上了一层暖黄的光。
“至少现在还很好,不是吗?”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神乐。”
被银杏叶切碎的日光洒在那人脸上,栗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像是散在空中的金线。目光转过来的时候,眼里还盛着细碎的光。
“你该回来了。”
“神乐——”
像是猛然被拽回人间,心脏在猛烈颤动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所处何地,神乐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那个聒噪的噪音制造源。
“烦死了阿鲁,打扰美容觉的家伙是女人的天敌,切腹谢罪去吧臭小鬼。”
将脸埋回松软的枕头,扭身在被子里裹成一团,企图靠着那点余温重新进入梦乡。啪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是呼呼的风声涌进室内,在被连着被子一起拖到窗口之前,神乐终于忍无可忍地爬了起来。
“大早上的你究竟要干嘛!”
“你是猪吗?怎么能睡这么久。”左眼写着鄙夷,右眼写着嫌弃,总悟双手扯开神乐的脸,“快看——下雪了!”
总悟侧开身子,神乐的目光越过他向外望去,雪花被风带着扑在了她的脸上。
冬天来了。
嘉永十年(1857)的初雪,像是为了盖住所有故事,势头比往年更加猛烈。
银发的武士踏在风雪里,在墓碑前许下了保护一个老婆子的诺言,从此剑之所及就是他的国家;绿松石一般碧绿的眼睛最后看到的是同伴悲戚的神色,曾经的神采飞扬都被掩埋在黄土之下;狂乱的贵公子穿梭在各州之间,成功占据所有告示牌的通缉版面;桂滨之龙架着飞船飞向星际,去为伙伴寻找一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