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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卖刀天汉桥（第1页）

杨志前程无望，心下黯然，回转至客店，店家又催促店钱，杨志无奈，好言诺了店家明日会钞。店家走后，杨志周身无力，卧倒在床，暗自思忖，蓦得想到龙卫厢都指挥使账下一人乃是故交，不如寻点纳财前往投靠，无奈周身只几个铜钱，成不得事，愁了许久，暗想只好将祖传宝刀变卖，此宝刀少说也值得千贯，可解一时之窘。念及此处，杨志寻了草标插在刀上，怀抱宝刀前去马行街、天汉州桥等处寻买主。

杨志羞愤，开不得口，虽有草标，并无买主，倘佯许久，立在街旁好不耐烦。正在此时，行人躁动，躲避纷纷，高呼“大虫来也！”杨志暗自罕，繁华市井，何来大虫，莫非乃禁苑之中逃出？远远望去，但见一胖大黑汉，踉跄而来，见众人躲避，越使了性子，砸翻数个货摊，无人敢阻。杨志拦住众人问询：“此乃一醉酒黑汉，何言大虫？”众人道：“你却不知，此人唤作牛二，乃城中第一泼皮，开封府数次拿他，均挺刑不屈，官府亦无法，几番来名声大起，原先只是撞闹，如今时常伤人，醉酒之后愈凶狠，城内泼皮奉他为大，唤为“无毛大虫”。今日定是吃醉了酒，快快躲避则个。”杨志闻听，心内不忿，便不曾躲避，怀抱宝刀，立在当街。

那牛二一路打来，待到近了，杨志细瞧，见牛二衣衫破旧，相貌丑陋，满头螺，一身癣介，如同恶鬼，顿感腌臜，转身欲去，那牛二早就见到杨志不曾闪避，当街而立，心下暗怒，此时见杨志欲去，道杨志胆怯，便蹑足潜踪来到杨志背后，双臂猛然一推。杨志跄了一步，回身怒视牛二：“你这厮，莫是讨打？”牛二见杨志剑眉立目，须皆张，虎体狼腰，面孔半青半白，双手筋脉纵横，竟似画中仗剑神主，不由吃了一惊，暗想平日里逞凶斗横，倒不曾见过这等汉子，如今撞到一处，定要打杀了他，好叫城中人知我的厉害，一念至此，泼皮性子使将出来：“这汉子，你可识得我？”

杨志不语，回身便走。

牛二上前一步拦住去路：“汉子休走。”杨志立定道：“无端拦住杂家去路，待要何为？”牛二笑道：“老爷观你煞星当头，莫不是个短命鬼？今日因缘相遇，须救你一救。”杨志言道：“你这厮吃醉了酒，净些个疯话。”牛二伸手入裈衣内瘙了一番，不急不慢道：“一命归西，再无烦恼，岂不妙哉？”杨志大怒，忍了又忍道：“无端生事，好没来由。休要相逼，你自去。”牛二笑道：“须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这汉子见大虫来不闪不避，敢小觑老爷，今日饶你不得。”杨志闻听狞笑：“小小鸟人也敢称大虫，你可识得青面恶兽？”

牛二虽不知青面兽名号，但见杨志拔缳刀在手，气逼斗牛，心下一寒，暗想须谨慎则个，先将这汉子缳刀诓骗在手，方不惧他，便道：“好汉莫恼，适才说笑则个。好汉可是卖刀？”杨志见他凶横已敛，不欲生事，坦言道：“杂家因生计所迫，欲将祖传宝刀换得些花销。”牛二言：“此刀要价几文？”杨志答道：“三千贯便拿去。”牛二怒道：“汉子可是寻俺开心？俺三十文买口刀，臊子切得、豆腐切的，这鸟刀甚么好，竟要三千贯？”杨志言：“杂家此刀乃是祖传，名唤武锐，由建隆时军器监精炼而成，陵劲淬砺，嵌钢镶宝，不是寻常白铁，至今尚能砍铜剁铁、吹毛利刃、杀人无血！”

牛二连声笑，笑罢摸出几个铜钱叠在一起：“汉子请一试。”杨志看也不看，抡刀挥落，将铜钱剁为两段。牛二暗赞好刀，又扯了一绺头，杨志嫌他腌臜，不曾接过，遥吹了口气，以刀刃相应，头纷纷断为两截。

牛二大喊：“你这汉子会妖术。”杨志怒道：“此乃宝刀锋利，何干妖术？”牛二道：“将刀来，俺来一试。”杨志道：“泼才，买便买，勿要多言。”牛二高声言道：“若俺试来无虚，当即便与你八十贯。”杨志踌躇一番，叹了一声，将刀交于牛二，牛二接刀大喜，抚赏良久。杨志不耐：“你试也不试？若不试，快将钱会与杂家。”牛二笑道：“此刀可曾杀得人？”杨志傲然道：“何止杀得人，斩杀百人矣。”牛二道：“如此，今日便要试这杀人无血！”杨志言道：“杀人怎番使得，寻只犬来便可一试。”牛二言道：“你这厮曾言杀人无血，不曾言杀犬。”杨志心下明了，冷笑道：“不必虚言与杂家，你待要如何？”牛二仗刀在手，惧怕之意已消：“憨厮，若让爷爷剁你两刀，果然无血，我便于你八十贯！”杨志言道：“此刀今日不卖也。”牛二叫道：“你这憨厮胆敢戏弄老爷？可是惧怕挨刀？”

杨志见索刀不得，箭步上前，伸手捉刀，牛二恶念滋生，持刀便搠，杨志见他逞凶，手掌下沉捉住刀背，撩腿踢出，牛二宝刀脱手摔翻在地，杨志不欲纠缠，还刀入鞘，转身便走。牛二吃了一跌，泼皮性起，翻滚起来扯住杨志衣袖：“莫走。今日不得善了。”杨志抬手抓住牛二袢衣，将牛二仆翻在地，牛二七荤八素，强行起身，赶将来挥拳便打，杨志见牛二如此泼赖，便不愿多事，边走边避。牛二拳拳落空，见无法拦阻杨志，大吼一声，扑着杨志一腿，张口便咬。杨志按耐不住，恶念大，抽刀塞入牛二颈下，略一较力，豁开碗大口子，顿时血如泉涌，牛二面带惊愕，撒手便倒，杨志不甘休，又在牛二胸口补搠了两刀，起身看着牛二冷笑，牛二已不能言，血如泉涌，手足抽搐，眼见不得活命，杨志心下大畅。

远观众人大惊，齐喊青面大汉比黑大虫厉害则个，皆尽走避，惊慌之下滚做一团。

杨志喝道：“休得慌乱，杂家非凶横之徒，杂家原是殿司制使，名为杨志。今日结果了这泼才，不干他人，劳动公义之人同杂家去官府出。”言罢激愤之气尽泄，杨志大叫道：“吁，时乖命蹇，无有活路，杂家死也！”

作者：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