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守敬没想到孟霜吟会这样问他。戴可欣在时尚夜色工作的事情,在京门医院不是秘密,几天前不知道怎么就有人发现她曾经有和纪家的往来。
纪守敬找刘逸常散播出去谣言,因为纪俣琨的身份,很多人不敢求证,八卦越传越远,才让纪守敬有了去检验科查血的时间。
孟霜吟将手里一张照片发给他,监控摄像头下,刘逸常站在消防通道走廊里,一边抽烟一边在讲话,纪守敬将那张照片删掉,“吟吟,我没有要故意中伤小叔的意思,他是什么样的人,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加清楚。”
纪守敬红着眼,“我承认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永远在你身后,不管今后你有多大的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和吴绮澜结婚,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抚养长大。”
“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自己的错误。”
孟霜吟对他的未来规划没兴趣,车子到了清上园门口,两侧的佣人站在花圃旁迎接,车朝着别墅的门越开越近。
孟霜吟耳边回响着纪守敬的话,像是经文一样,在脑海里一直盘旋。
她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弥补的。多谢纪先生搭我一程。”
纪守敬眼看着孟霜吟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男人看得出了神,直到周炳开门,一阵冷风吹散了他掌中的热气,他才回过神来,走下车。
吴镇邦笑着迎接上来,看看孟霜吟,又看看纪守敬,“姑爷很久没回来吃饭了吧?今天难得你们两个人都有空,你妈妈给选了一大桌子菜,快进来吧,外面冷。”
纪守敬脸上的伤口还在,进门后也没有摘下帽子来,餐厅里的确暖和了很多,孟霜吟一进门便看向楼上那个紧闭的房间门。
薛覃秋头一回盛饭,端着两碗米饭往餐桌上放,看到孟霜吟一直看着楼上,“澜澜还在休息,今天晚上的饭,她就不吃了。”
薛覃秋端起桌上的一碗红耳莲子羹,走到孟霜吟身旁,笑意暖暖,“吟吟,这是妈妈特地给你熬的,你快尝尝看,熬了得有三四个小时了。”
孟霜吟侧过脸看着身旁的女人,薛覃秋的脸上不见了对她的排斥和憎恶,此刻这个曾经将她一点点养大的女人,不再因为身边有个亲生的小女儿而偏心得牙尖嘴利。
尽管孟霜吟对莲子过敏。
“不用了,谢谢,妹妹身体不太好的话,不按时吃饭就更不行了,”孟霜吟擦着薛覃秋的肩膀走过,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吴镇邦,“爸,叫澜澜一起下来吧。”
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从楼梯上传来,吴绮澜穿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睡衣,素颜出现,几日不见,整个人更加消瘦了,纪守敬原本坐在吴镇邦身侧,想着待会如何找个理由让孟霜吟在清上园住一晚,却不经意地一抬头,愣了许久。
吴绮澜浅浅笑着走到桌边,并没有看纪守敬一眼,她主动坐到孟霜吟身旁,看了她一眼,“姐,好久不见,最近医院里还好吗?”
孟霜吟捏着叉子的手微微一紧,她的目光由面前的烤牛腩转移到吴绮澜的脸上,专心科和心理科的境况如何,吴绮澜还能不清楚?孟霜吟正要说话,吴绮澜别过脸去,很忧伤地叹了口气。
“你说我今年要是还考不上,可怎么办呢?明年听说高考要改革了。”
孟霜吟眉头轻挑,再看向吴镇邦夫妇二人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睛。
吴绮澜抓起桌上的筷子,每个盘子里都夹了几大口菜放在碗里,九道菜加起来就堆成了一个小山,随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说,“我吃完这个要赶快去做题了。”
吴绮澜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就抓住孟霜吟的袖子,“姐,你之前做的那套卷子,还在吗?我想参考一下答案。我们老班怕我们抄,把每一套卷子的答案都撕掉了。”
孟霜吟打量着她的眼睛,“什么卷子?”
吴绮澜大口大口地吃着饭,“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啊,你之前总是考第一,上面的题目你肯定都会做的。”
孟霜吟回过神来,手肘轻轻搭在桌边缘上,吴镇邦一直想方设法地和孟霜吟谈天说地,薛覃秋则是始终不说话,时不时地抬手擦泪。
孟霜吟记得,吴绮澜有着自己的一套苛刻到极端的身材保持计划,每天进食不超过半个苹果,连喝水也限制在五百毫升。现在,吴绮澜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应激,看来那两个当着她面跳下去的女人,给吴绮澜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以至于让她神智错乱了?
当然了,也不排除吴绮澜是装的。
孟霜吟叉了块牛排,“可以,等下我拿到你房间去。最近肚子有不舒服么?”
孟霜吟转过头看向吴绮澜,“之前你总是喊着胃疼,后来去查了才知道,是内分泌方面的问题,最近还觉不觉得恶心?”
吴绮澜想了想,点点头,“恶心有一点,不舒服也有一点点。”
她向孟霜吟很暖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只是特别小的一点点,姐姐别担心我哦。”
吴镇邦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模样,也是终于没有忍住,“其实澜澜她小时候得过自闭症,后来虽然治好了,但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一直做噩梦。”
吴父的话越显语重心长,“吟吟啊,我记得你之前博士论文是梦境医疗,你能不能回家里来给澜澜好好治一治?我们做父母的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孟霜吟抬手喝了一口柠檬水,“妹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可以贴身照顾的月嫂,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概念,感觉也有了偏差,等到孩子平安生下来以后,再去调节心理问题也不迟。”
吴镇邦还要坚持挽留一下,但是孟霜吟已经站起身了,她抬手搀扶住吴绮澜的胳膊,“妹妹,你行动不方便,我送你上去。”
吴绮澜手里端着饭碗,脸上沾着米粒,纪守敬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看到吴绮澜的样子,他顿觉心痛不已,但碍于情面,至少现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便起身去关心什么。
二人刚刚走出餐厅,吴镇邦的脸色就逐渐暗下来,他瞥了一眼纪守敬,眼中的怒意难以隐藏,但是却依旧平静地看向旁边的酒杯,当纪守敬意识到面前的红酒杯里,液体在跳动时,吴镇邦已经给他倒了半杯酒。
吴镇邦冲他端起酒杯,纪守敬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吴叔,我和吟吟之间的事情,和澜澜没有关系,现在她既然已经回到清上园了,就麻烦你们多多照顾一下。”
吴镇邦眼里心里是把吴绮澜当做掌上明珠的,此刻他强忍着愤怒,“姑爷,我今天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是我还是要让你清楚一件事,我们澜澜不是非你不嫁。”
纪守敬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吴镇邦将手里的酒杯哐啷一声摁在桌上,汁液洒出,飞溅到面前的一道白切鸡上,红得像血。
吴镇邦语重心长,“我这个女儿命途多舛,原本与你纪家就藕断丝连,现在又认定了你,非要和你结婚生子,哪怕是疯了也不让人碰她那个肚子半点。”
“佛爷找我谈过了,我和他老人家的想法一样,吟吟不能和纪公子在一起,这件事上,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达成一个共识。”
纪守敬看向他,微微蹙眉,“吴叔的意思,是要?”
两个男人谁都没说话,吴镇邦抬眼看了道薛覃秋,女人将肩膀上的披风往上扯了扯,在眼角擦了下就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