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了月中,温愈舒终于等来了京城的信。信上写,他们离京一天,二表嫂就动了。如她所想,生产时确实惊险。娃儿戴佛珠了,难产。舅舅都备上只能军中用的禁药,做了最坏的打算。
好在最后婴孩被顺了过来。二表嫂遭了大罪,诞下个六斤重的小闺女,就陷入昏沉,好几天才醒来。二表哥一直守着她们娘俩,满月了才敢离。这期间,北角山大营总教头的位,差点被孟固给顶了。
因此,姨父还跟孟安老侯爷在朝上吵了一架。皇上申饬了两人,再令他们闭门思过。
“大幸。”云崇青也放下了心。
温愈舒看着姐姐留言“我还以为你疏忽了。”害她一直不敢提,不想他跟着忧心。
“没疏忽,提了怕你挂心,也是信任姐夫和江太医。”云崇青扭动着脖。李文满昨个让人将响州府近年入档的文书,都送来了知州府。他看了一天“咱们一会去府库,挑拣几样作小甜包的满月礼。”
提到府库,温愈舒就忍不住笑“金银全兑了票了”
前两天,府库连插脚的地儿都没,只好将金银都倒腾出来。记恩兑了五千两,准备拿来建客满楼。她兑了两千两。剩下的,六哥函去阳西,请那边的钱行来拖。
云崇青凑了凑鼻子,无辜样“下午和盛钱行阳西府的掌柜,已经带人清点过了,明日寅时来拖。”目光落到媳妇拿着的信上,心里算计了下。无意外,他上奏的折子近几日应也会返回响州。
“爹娘身子都好。姨父把凛余交予先生带,凛余闲时会陪先生去黄三书斋走走。两只虎进步很快,已经能闭目在桩上蹲步两刻时。婳姐儿上女学堂了,还是喜欢带着糖包。”
温愈舒舒了口气,这些就是她最乐见的。
云崇青挨到她身边坐“今天看文书,我现一件蹊跷事。”
“什么蹊跷”温愈舒将信折成长条。一旁的常汐见状,上去取了灯罩。
“响州府十七县,最接近川宁的是东边红杉县。”云崇青看着媳妇将信点燃,火光映进眼里,照亮了他眸底的幽深。
“红杉县县令孙思秀,是建和十二年的同进士,四肃省蒋河府人。建和十五年调任到红杉县,十七年春,他主张穿路红杉林,与川宁开义县的西里官道连接。这样一来,红杉县七成民众就可一日往返开义县。”
温愈舒认真听着,在手里的信书燃尽半截时,丢进茶碗里。
“当时的响州府知府莫效成,看完孙思秀上呈的文书,亲赴红杉县勘察。确定可行后,就与川宁知府协商。川宁那方没有阻挠,孙思秀立书七万两银可将那条穿山道修好。莫效成对此给予了厚望。”云崇青双眉蹙起,沉凝。
“后来生了什么事儿”温愈舒回头看向夫君。
云崇青深吸,长叹道“孙思秀没有选择凿山,而是将道铺在山沟上。”
“垫山沟”
“对,就地取材,伐木碎石垫平山沟,铺条宽八尺的道。”云崇青能理解孙思秀。只有七万两银,路穿山过显然不现实。
“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只用了一月,就铺了八里路。事出在建和十七年八月初四,那天午后大雨。他们收工回家,路上遇两山泥石下滚。三十二青壮被埋。逃过的几人极力抢救,也只救出八人。”
温愈舒凝眉“二十四条人命”
“是。”云崇青敛目“莫效成得知此事时,川宁知府已经上奏朝廷。不久,莫效成被贬,响州府迎来了李文满。而孙思秀仍留在红杉县,年年考绩平平。”
温愈舒了解他,问“你怀疑什么”
照前生的经验,云崇青不以为那埋葬了二十四青壮的泥石流是偶然。
“孙思秀不是头一回修山路。他上呈给莫效成的文书里写明,建和十六年,利用农闲时,召集了村民修了一条山路,实现了南四村去象溪镇买卖。修了这条山路,他总结经验,特地提到定期夯实山体。”
温愈舒明白了“泥石下流,是因为山体松动。”
“对。”云崇青轻嗤一笑“而且还就那么凑巧,对仗的两座山大片山体同时松动。”
屋内沉寂一时。温愈舒痛心“真的是丧尽天良。”
云崇青揽住媳妇“等到皇上的批复,我就会往红杉县。孙思秀规划的路道图,应是踩着哪了,才会遭此大劫。我势必要带人进山探一探。”
靠在夫君肩头,温愈舒嘴微嘟,不甚高兴地说“探吧,探清楚了,还他们一个公道。”莫效成在南境边任上已经待了四年了,兵部尚书莫来英虽念着这老儿子,但也不好徇私。
“当初得亏了莫效成力保,不然孙思秀一家怕是要难了。”云崇青手顺着媳妇的臂膀向下,与她十指相扣。
温愈舒扬唇“他还不算孬。”品性良好,再磨一磨,出息是迟早的事儿。
次日一早,云崇青与蒋方和几人骑马往吹郧县方向。谭毅在于大成一家的帮助下,已经找足劳力,决定先整官道至一线天的那段路。一是,修这路,从响州府运材方便。二,这条路修好,向吹郧县输入粮食、牛马等等也便捷。
一行巳时抵达,见路上杂草已经被剐去。未免杂草重生,不少半大娃子背着竹篓,蹲着挖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