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井水巷子汤婆婆,原也是十里河人,只她在东十里河。”飞羽拧眉“有一点我觉着奇怪,姑娘听听。汤婆婆有个儿子,二十年前不见的,是个坏种,脾气上来,拳头举起,老子娘都打。”
手下一顿,温愈舒问“不见时,年龄几何”
“二十又四,小名铁拳。”
温愈舒接了常汐递来的温巾子,擦了擦手“这趟辛苦您了,喝碗甜汤,您就回去休息吧。”
“姑娘客气了。”
只飞羽喝完甜汤,和闺女出了小楼,就闻东头街坊在说沐宁侯爷。那凑在一块的几邻居,见着他们,也不避讳,好言告诉沐宁侯爷的车驾抵镇上了。近些年没少见,但大家伙还是稀罕。
沐宁侯来此,飞羽大抵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心里头对姑爷家更是满意。夫人没相错人。
“爹,”进了自家院子,嫦丫肃着脸问“您觉得记恩哥怎么样”
一听这问,飞羽走往厨房的脚顿住了,回过头“有人给你说亲”
嫦丫摇“没有,所以我决定自个物色。”
那也要别人看得上你啊。飞羽叹气,他这么精明细致的一人,怎么就落着个心大的闺女“记恩他有啥好”如此说也是希望姑娘别惦记。虽他们父女没沾过贱籍,但韦阿婆曾在朗家伺候。
而他呢是阿婆回乡省亲时收养的孤娃。没入贱籍,可长成前一直吃用阿婆的。后来帮夫人跑腿,也都拿了银钱。记恩是姑爷的义兄,若人主动提这茬还行,只要他去说真没那底气。
“他哪不好了”嫦丫噘嘴“姑娘都说我跟记恩哥搭。”
当然搭了,都长了张刁嘴。飞羽继续往厨房“我先去洗洗。”
沐宁侯夫妇的车驾就停在西头岭那边的小道上,走过路过的人都能见着。不过半个时辰三泉县县令李峰便骑马领着两列衙役匆匆赶往五严镇。
县里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问两问就清楚了,原是云老四亲家来了。以往云家靠着下人出身,攀附着府城邵家,他们不齿又酸,嘲弄起来是没个边儿。只如今除了羡慕,街头巷尾没人敢讽了,谁叫人家子女真出息
“我刚打西头岭那来,逮着眼云老四那两外孙了。记恩带着,一人拎着个布兜,虎头虎脑的,那可是正经的京里勋贵嫡出子,出生就金贵。”
“我也瞧着了。云老四家那附近,不少锦衣大汉在那溜达,眼都不离两娃子。我打量着我要是敢过去碰下,命都得留那。”
“你想得美,还碰下能让你进到三丈里,他们就得完。你当侯府是普通官家”
“你们说云老四两口子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才修到那么对儿女什么出身呀姑娘一下嫁到顶了,几年不怀,一怀就是两金疙瘩。更别提顶立门户的儿子了,多能耐,十六岁的解元”
“呦那书斋门口站着的是荀老夫子吗咋愁眉苦脸的”
“是他,能不苦吗他当初要是不把云老四赶出门,如今也能跟京里侯爷坐一桌上吃酒了。”
几人嬉笑,全没留意到旁边绣坊东家抄手缩脑地倚靠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跑远的那些衙役。
他闺女比云老四家那个不差啥,怎么就只能嫁个小地主家儿子老天爷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没等县令李峰到五严镇,沐宁侯夫妇就赶着两小兵丁,与亲家两口子往周水巷子。几人周遭散着六个冷脸大汉,均穿着藏青色锦衣,腰间挎刀。
有热心的百姓,一看方向,忙不迭跑去周水巷子知会。
“沐宁侯爷驾临你们家了,快备上好茶。”
“多谢了。”
之前嫦丫来说一嘴,常汐便想着侯爷侯夫人应会来,一时不敢耽搁,扫尘准备待客。这会听着话,温愈舒也回屋梳洗,捯饬好自个,便去门口候着。
大小虎进了周水巷子,眼睛左看右望,直觉很熟悉。走几步,瞧着路边的大石,小虎回过头,指着石,大仰起脑袋和到跟前的祖父说“爹搬得动。”
“对,”大虎重重点了下小脑袋“娘还坐在大石上,让爹搬。”
小虎小眉头一耷拉,小嘴一窝“嗯,虎子坐上,爹说两头老虎太沉。”
走在沐宁侯身后的侯夫人,掩嘴笑得前俯后仰“那两精怪,一天到晚把两虎子骗得团团转。”
王氏也乐,女儿女婿和睦,她心就能放肚里。
“哪户是你们舅娘家”沐宁侯爷支使着两小带路。接下来的一段路,大小虎是每户门口都张望张望。瞧瞧这户不是,瞅瞅那户也不像,直至看到小楼,一下叫起,那个那个。不等人,争相跑往小楼。
温愈舒闻声走出,放柔了声唤“大虎小虎”
“舅娘”两小肥虎一人一边挨着。温愈舒一手兜一个,笑看向疾步过来的婷姨母,眼里渐闪烁起泪光“愈舒给姨父姨母问安,”说着就下蹲行礼,只腿边挨靠着两虎,有些不便。
“你这孩子”沐侯夫人到了近前一把将人拉起“快让姨母好好看看,咱娘俩都多少年没见了”细细看过五官,哽声道,“像真像你娘,多标致的闺女你娘心狠死了,她怎么就舍得撒手”眼泪珠子滚落,她那个妹妹命苦比黄连。每每想起,都让她心疼不已。
年纪轻轻啊韶音真的是年纪轻轻带着满腹不愿不舍离开的。
温愈舒压下上涌的酸涩“姨母,愈舒让您和”转眼看向驻足在两步外的那位,“姨父受累了。”
“你好好的,我与你姨母就安心了。”沐宁侯温和,韶音就这么个惦念了。
云禾笑呵呵,沾亲家的光,可算是见着未来儿媳了。不怪淑英夸,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人。温三夫人,他是没亲眼见过,但能正眼看微末小民,那肯定知书达理。
瞧瞧他家愈舒,通身都透着浓浓的知书达理。
“侯爷、侯夫人,”常汐走出跪下“常汐给你们磕头。”当年小姐月子,若非她被个泼皮堵在半道上,斐悦院也不会混进碗汤。小姐说不怪她,汤是温棠峻端进院的。可要是她在,那汤就是进她肚也绝不能入小姐口。
小姐救她一家性命,她却连一碗汤都拦不下。
左邻右舍都围着看,虽不能靠近,但能瞅着。
侯夫人知道常汐“你能护着愈舒到大,也算对得起韶音了。起来吧。”常汐母亲是南泞陈家家生子,伴主嫁到西平朗氏的。陈家没了,姨母又葬身骆轴崖,西平朗氏收拾起姨母屋里的下人那手辣得很。
好在,她外祖母千里迢迢跑去西平一趟,作一顿,不然估计连韶音也活不到出嫁时。毕竟姨母嫁妆十万金,只有韶音没了,朗家才能正正当当地占了那十万金。
常汐爬起,侧身作请“茶点已备上,请侯爷、夫人、亲家老爷、太太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