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云从嫣徒生不妙。
“青哥儿两岁时,一天下晌我抱出去溜达。中途遇着大伯有事寻我,我就把他放下,让他自个玩会。他跑远了去玩。等我跟大伯谈完事寻着他。他右手一直垂着不动,左手抓着自己的小裤子。”
云禾抹了下嘴,瞥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嫣丫头“一根头丝似的丝线,打了活结,活结套在我家青哥儿小牛牛上,丝线另一头绑在青哥儿右腕上。这是嫣丫头干的。”
“这不可能。”梁氏立马否认“谁看见的谁说的”
王氏被气得眼眶都泛红,啪一下打在丈夫身“你做什么人的,孩子交给你,你怎么能撒手你不知道有人在惦记着你那点子家当呢”
云禾任打“别不承认。青哥儿幼时虽话少,但他言语清清楚楚。嫣丫头十岁就干得出这事,你们还想让她给芊姐儿陪嫁”勒大眼冲众人道“做梦。”
“四伯,我错了。”云从嫣跪下,痛哭流涕“那时我还小,芊姐姐又总抱十二弟出来炫耀,我我没弟弟,心里羡慕,一时鬼迷心窍就就真的,事后我怕死了,有回头去找。可找到时,十二弟已经在您怀里了呜我错了”
“你承认就好。”云禾心没软“让你爹好好给你相个正经人家,做正头娘子。别一天到晚尽听你娘的,她自个都没活明白,除了在大宅里学来的下作手段,能教你什么”
梁氏没想没用的丫头竟一口撂了“四哥,这事我也不知道呀。你可不能那样说我。”
“我已经给你留面了。”云禾承认自己有点记仇“廉哥儿动手抢芊姐儿戴脖上的金锁,差点勒死芊姐儿,你人在哪一个两个都是你教养出来的。”
“小娃子你给戴什么金锁廉哥儿那时也才几岁,他”
“够了。”云忠恒起身,看过不服气的梁氏,冷目定在还跪着哭泣的嫣丫头身“都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启程归家。”
北屋落了清静,云禾冷嗤一声“我都一笔一笔给他们记着呢,过去不翻,是还没到份上。”双手叉腰,转过身面向媳妇、儿女。“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休息会吧。”
叹一声长气,王氏摁着心口到桌边坐“这一天真够闹的。”
“我估摸着一会还有一出。”云崇青给他娘倒茶。王氏也能想到是哪出“受够她们家的盛气凌人,之前见着邵老夫人俯,我竟生了一丝快意。”
云从芊贴上弟弟,低头把下巴搁他脑袋上“咱们都是凡人,凡人就该俗点,气恨情愁少不了。”
“也给我倒一杯。”云禾拿了空杯送向儿子。
消停不过一个时辰,邵家人来了。相比过去,这回是真有礼数。八只实沉沉的漆木箱子抬进院,邵老夫人也不讲究主院东西了,坐在云禾一家待的西厢北屋一点不觉下身段。
“就知道你将来不差,没想会如此出息。”
云从芊婉笑着,低眉垂目盯在抓着自己的那只老手上。论岁数,邵老夫人要比沐伯母年长不少,但手却更细腻些。
“老夫人说笑了吧”齐氏今儿也得了座,陪在旁“再出息,芊姐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
王氏没搭话,垂扯了扯衣上的褶子。她家芊姐儿可没长在府城。
“可不能这么说。”邵老夫人笑向王氏努了努“芊姐儿有今天,全是她母亲教得好。”
“倒也没教什么。”王氏抬眼“女儿家嘛,要懂自尊自爱,不然谁都能轻贱得。我和当家的之前也仅是想着给她寻个差不多,只没料竟那么难。心灰意冷下,带子女出游,却遇着正缘了。您说这老天爷弹的是什么谱”
到底是读过几本书,说起话来全是刺。坐在邵老夫人下手的邵大太太打着圆腔“人家儿女是前世欠下的债,你这是前世积下的福。”慈爱长辈样儿看过云从芊,又瞅云崇青,“多出挑”
邵老夫人捏了捏云从芊的手“你有了好婆家,老身也高兴得紧。”伸手向老二家的,拿了只檀木盒子过来。
“知道你们赶着回去等圣旨,老身这没什么准备。今儿薄了点,你先拿着。等出嫁时,老身再去给你添妆。”
虽早料到有此一着,但云从芊可没想过要接“您快收起来,没这样的理。”
“拿着,老身可是把你当亲孙女,长者赐不可辞。”邵老夫人硬塞她手里“有了这,以后就常到府城来耍。”
东西被摁在手里,云从芊为难地看向她娘。
“老夫人盛情,那你就拿着吧。”不收怕是要有的拉扯,王氏想云家掏出去那么多,收这么点回来不过。
既然娘给话了,云从芊便不再推拒。邵老夫人笑道“这才对。”放开手又转向云崇青,“航哥儿脾气不投你,你不愿去府里族学就算了,但课业上可不能马虎。”问王氏,“先生找的怎么样了”
她心里不是该门清吗王氏笑说“先前难找,以后应不难了。”
“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和云禾也别拿自个当外人,尽管给老身来信儿。府里那么些读书人,寻几个像样的先生还是不难的。”
齐氏忙道“那就”
“多谢老夫人了,给青哥儿寻先生的事暂时不急。”家学里有个陈夫子,王氏可不敢再沾邵家“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芊姐儿的亲事。”
“说的是。”邵老夫人点。
来来去去说了有大半个时辰的话,王氏才将邵家几尊佛送出北屋。虽然对方客气了,但应酬她们也是真费心力。
云从芊拿着契书看了半天,不禁笑,与弟弟道“权势富贵真的很迷人心智。”
“那是邵家心里虚。”云崇青敛目。其实真要细究起来,邵家与十几商户间的银钱往来很难断清楚。都是自愿的事,单凭此也推不倒邵家,至多会引得朝廷猜疑。
邵家朝里还有人,人长了嘴,可以辩驳。爹有提过,每年寒冬,邵家都会在几个寺庙庵堂设粥棚。他们两嘴皮一动,直道商户送银,盛情难却之下将银还予民。一本糊涂账,哪算得清不定朝廷还得记邵家个好。
所以要拿邵家,就得摸清银子的具体去向,把那糊涂账捋清楚。而卑盂县孟家姑娘进了宣岭布政使司参政的后院,也叫他看到了一点结党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