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递上粗略整理出的开荒统计,上面仅有总数、均数,还没详细列出每一块地的情况与产量。
轻飘飘的一张纸,谢砚行捧着却重若千钧,它牵系着万户百姓的生计,容不得轻松。
良久,他收回目光,将纸递给身后的同知与通判二人,两人不可置信的视线在纸张与麻袋之间徘徊。
圣母娘娘在上,这江知县是真的会变粮食啊!
这等产量,往年哪儿不是苏湖苏杭一带,哪儿轮得到他们?
岭南道地热能种,一年能种两季不假,可产量一直上不上去。
以韶远县为例,稻谷插秧之前挑拣种子,以免有空壳干瘪的种下去不芽白白浪费时间。
等到出芽成秧苗后插秧,稻田的水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深了秧苗出不来浅了水不够不抽条。
抽条后得施肥,看情况要不要养鱼。倘若是不养鱼,那就要日日在水田里干活除草。
遇到病虫害,全家老小下地,顶着蚊虫叮咬水蛭吸血都得捉虫防害。
分蘖灌浆时,更是要注意稻田注水,偶尔还要放水晒田。
生长期间,因韶远县特有的风雨气候,穿上蓑衣斗笠顶着狂风暴雨去地里清理水渠里的淤泥,方便排水,不至于淹死稻苗。
好不容易成熟,终于能收割时,必须要在风雨落下前抢收,以防粮食在地里扎根。晾晒时也要注意,太过潮湿会导致粮中生虫,必须晾晒透彻。
如此这般,半年下来的收成也只能支撑一家四口剩下半年的生活,再留一点余钱以防万一。
谢砚行看过粮食,又去尚未收割的水田里观察,跟着称量入库,保证没有一丝一毫地作假。
“好!即可整理好文书,府上立刻往朝中。水泥一事一同报上,记得表明缺陷。”
谢砚行边吩咐边在心中列出名单,该让谁知道让谁先有准备,前后顺序不能错乱。
公文即刻从韶远出,抵达宫中时已是夜间,建元帝还在兢兢业业批改各地公文奏折。
御案上分为四堆,躬请圣安折子、巡查公文、官吏本地情况与明日朝会时合该讨论的策论。
建元帝翻过巡查公文,挑出两册放入“明日朝会”之中。
又继续批阅地方递上的公文,看到公文厚度惊了一下,足足比四书加起来还高。
此地究竟出了何事?
“南康府,亩产平均三石,最高……近六石?”建元帝忍不住瞪大眼睛,怀疑眼花看不清字,将“一”误认成“六”。
“肥料之故,韶远县内上等田最高亩产近六石,最低亩产不到一石,开荒第一年,科学施以肥料,可得一石之多。”
南康府韶远县,此地太过眼熟,建元帝想假装不认识都要掂量一二。
要知道,前段日子江知县才献上月上霜的方子换恩师前往岭南道,他亲自允准的,怎会忘记?
“来人,拿南康府卷宗来。”
南康府?
前些日子谢砚行调任过去的州府?
齐总管瞄了一眼陛下脸色,不见怒颜,轻手轻脚退出,亲自去寻。
于落灰书架上,找了组组一刻钟才呈上卷宗。字迹有些年头,卷宗倒是挺新,一看没怎么翻阅。
卷宗囊括南康府下各县情况,韶远县的停在上任知县连任那一年,此后至今一片空白。
建元帝对偏远地方的掌控一向不强,近些年诸如此类的地方上更是连公文都不递。
江无眠的公文来得勤快,架不住地方太远,来往一次耗费时间太长,任何政令下去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