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有了光线,兰蔺才看清楚,路随青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有烟头烫的圆形疤、刀刻细长伤痕,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根本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痕。
兰蔺的眉深深的皱了起来:“路随青。”
他很少直呼路随青的名字,都是“青青”地喊。
声音也冷淡下去:“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吗?”
路随青像是被唤回了魂,有些茫然地看了兰蔺一眼,许久,才气若游丝地回答道:“没有……有些不是。”
兰蔺根本不想去探究这些看上去极其骇人的伤痕到底哪些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于是安静下来,酒精棉球被镊子夹住,在他的伤口上擦拭着那些干涸的血迹。
酒精刺激着裸露的皮肤,刺痛让路随青不住地颤抖着。
眼睫被是生理性的泪水润湿成一簇一簇的,随着呼吸不安的起落而起伏着,像是风中蝴蝶震颤的翅膀。
“现在知道疼了。”兰蔺丝毫不留情面,“谁让你自己伤害自己的。如果我说的难听一点,那就是……”
“活该”两个字,兰蔺还是没说出来,但路随青应该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的。
铁片的边缘相比刀具,还是没有那么锋利,伤口呈现出撕扯的态势,切的并不深,只是很长一条,横亘在这副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上的时候,像是某种古老的人体图腾上的笔画。
……倒是不那么难看。
但兰蔺还是很不喜欢。
他看着路随青,低声问:“怎么了。青青,和我说说。”
路随青垂着眸,许久,才轻声回答道:“没有。”
这样的回答对于兰蔺而言,简直算是敷衍。
他皱着眉,看向路随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的话,也能把自己的身体伤害成这样吗?”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兰蔺看着他,坚定得不容置疑,“那我换一种方式问吧,青青,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路随青苍白的脸暴露在灯光之下,唇。瓣好不容易回了点血色,又淡淡的泛着白。
他的唇闭得很紧,似乎没有什么想要回答的意愿。
事实上,路随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精神障碍似乎没有特定的触条件。
他总不能告诉兰蔺是因为自己一直想着,一直念着自己好像喜欢他的这件事。
路随青做不到。
他想了很久,现自己似乎不能适应离开这种生活、离开这幢房屋和离开兰蔺的准备。
心理防线的搭建是脆弱的,像是海中孤岛,唯有兰蔺给他搭了一座桥。
可如果离开这座桥,他就会被风浪卷进让人溺水的海,窒息其中。
他做不到。
许久,路随青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哥。你多管管我吧。”
他没办法说出“爱”、“喜欢”,甚至是“关心”这种词汇,都难以从他的喉舌之间吐露出来。
他只能说“管”。
就像是对一件物品的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