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心情不爽揍他一頓又有什麼問題?」沈延宵深棕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魏黎,「我只是用他對待狗的方式來對待他而已。」
魏黎望著這雙眼睛,發現其中並沒有多麼激烈的情緒,完全不像其他打架鬧事的學生那樣充滿了瘋狂和暴戾。
沈延宵現在非常平靜。
「如果學校認同這樣的恃強凌弱,那我就是正確的。」
簡直像是在威脅學校必須要處置這個男生似的。
聽到沈延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魏黎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麼。
他扭頭看向身後,湊過來看熱鬧的學生越來越多,把走廊擠得水泄不通。人群里,有人在問發生了什麼,有人在稱讚沈延宵做得好,有人在罵沈延宵多管閒事,有人臉上寫著懼色。
這是一張張堵不上的嘴,很快沈延宵暴揍虐狗者的事就會傳遍學校。對於大多數學生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可以當做茶餘飯後談資的熱鬧,但對於有些人而言,卻是一次警告。
沈延宵似乎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管理」著這個學校。
受傷的男生被救護車送去了醫院,沈延宵則被魏黎帶到了辦公室里。
少年淡淡地講述著自己所做的事。他在學校的表白牆上懸賞了虐狗者,懸賞的事在學生之間擴散開來,他猜到虐狗者會因為害怕被他找上門而躲藏起來,沒想到對方直接藏進了女廁所,最後虐狗者被受到驚嚇的高一女生們打出了女廁所,被收到了消息的他在門口堵了個正著。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行動力!
就連在辦公室里的其他班老師都不禁側目。
沈延宵的方法很粗暴,但行之有效,恐怕只要他還在這個學校里,就沒有人敢再對校園裡的流浪小動物下手了。
魏黎在心裡嘆了一萬次氣。
即便他猜到了沈延宵的目的,但作為老師也不可能放任沈延宵當眾對人施暴的行為,而且受傷男生的家長肯定會來要個說法的。
這件事很難處理。
如果他、或者說學校站在了沈延宵這邊,這事傳出去就會變成學校包庇二世祖的醜聞。如果處分了沈延宵,沈延宵心裡應該會很不痛快吧,他背後的沈家也可能會找過來。
「我明白,你……你可能是不想讓這類事情再在學校里發生,但可以用更溫和的方法啊,比如先找老師、找教導主任。」魏黎壓低了聲音說,「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要是再有一次你就要被勸退了!」
面前的少年雙手插兜,一臉無所謂。
「老師會管學生,但是老師會管貓貓狗狗嗎?食堂那幾隻肥貓之前不是也差點被學校處理掉。」沈延宵說完,抬起頭來瞅了魏黎一眼,又嘲諷似的補充了一句,「哦、除了你。」
一個明知道狗快要死了,還是將它帶去醫院的蠢貨。
用膠水黏住一隻流浪狗的嘴——這件事老師們不會管,警察更不會管,在他們眼中這不過是一個心理有些陰暗的「孩子」的惡作劇,幾句批評足以。
沈延宵今天鬧這一出,並非是因為對一隻沒有接觸過的狗有什麼感情,他只是討厭仗著自己更有力量就隨便欺負弱小的敗類,和擅長和稀泥的懦弱老師們。
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來對抗他討厭的傢伙們。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狗呢?」沈延宵問。
魏黎垂下眸:「……死掉了。」
他騎著電動車帶狗去了最近的寵物醫院,還沒來得及掛號,它就已經沒了呼吸。臨死前,黑色的毛團用盡全力蹭了蹭他的手。
即便只是一隻餵了幾天而已的狗,魏黎也為它落了淚。
魏黎把小狗的屍體委託給了寵物醫院進行集體火化,骨灰埋在了公園的地底。
沒有小狗不喜歡公園。
沈延宵注意到魏黎眼下的青黑色,嘴上只是說:「果然。」
「但是至少我努力救過它了。」魏黎自我安慰似的說。
他看見少年扯了下唇角,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但魏黎不會因為別人的眼光就改變自己的做法,如果下一次他遇見類似的事,他依然會選擇先救了再說,無論結果如何。
對於沈延宵……也是。
就算其他老師們都認為沈延宵已經無可救藥,已經宣判了沈延宵「死刑」,他也會盡好老師的職責,努力把沈延宵往正確的路上拉。
經過這次的事,魏黎更加確定了——沈延宵並不像其他老師們說的那樣不堪,完全可以成為更好的人。
現在還為時不晚。
「你的說教結束了嗎?」沈延宵道,「我想走了。」
魏黎失笑。沈延宵囂張也是真的囂張,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跟老師說話的學生,而且沈延宵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
「我還是認為你應該先用更溫和的方法來處理這件事,沈同學。」魏黎說,「你要多為自己想想,要是因為吃處分被退學了該怎麼辦呢?」
「退學就退學吧,誰在乎。」沈延宵冷笑一聲,「反正也沒人指望我能有多大的出息。」
沈延宵說完就直接走了。
魏黎從他身上看到了自毀傾向,更加無法對他放置不管。
之後,受傷男生的家長鬧到學校里來要找沈延宵算帳,沈延宵說什麼也不肯道歉,付了醫藥費之後就不再搭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