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魏黎一把抓住了沈延宵的肩膀,問,「沈同學,你剛剛翻窗是想做什麼?」
沈延宵還是那副不想搭理魏黎的態度,隨口敷衍道:「想找死。」
魏黎:「……」
魏黎再單純也不可能把沈延宵的「想找死」信以為真,但看沈延宵這個無所謂的態度,大概也不會好好回答他的問題了。
於是魏黎選擇了另一個方式——試探。
他觀察著沈延宵眉眼間的神情,似乎有一點煩躁,或許是因為剛剛想要跳牆的時候被他阻止了?
魏黎猜想,沈延宵可能是有什麼急事想要出去。
再稍微聯想一下的話,就可以把沈延宵試圖冒險翻牆出校的行為與上午的事聯繫起來。
今天早上上課之前魏黎接到了賀子鑫家長的聯繫,說賀子鑫昨晚打完球回家之後忽然暈倒了,醫生說需要進一步檢查,所以周一先不來學校了。
賀子鑫的座位空了一上午,沈延宵上課的時候也頻頻往那個方向看,顯然非常擔心賀子鑫的情況。然後上午的語文課一結束,沈延宵就把魏黎攔住了,詢問他賀子鑫為什麼今天沒有來上學。
這周是高三正式開學的第四周,經過魏黎的觀察,他發現沈延宵和賀子鑫兩個人平常幾乎是形影不離,可想而知是關係非常好的朋友。魏黎思來想去,還是把賀子鑫暈倒的事告訴了沈延宵。
結果晚上,沈延宵就想出校了。
魏黎想,他很有可能是想去醫院看望賀子鑫。益言中學是住宿制高中,今天是周一,如果規規矩矩地遵守學校的校規,那麼沈延宵就要等周六中午放學之後才能出校去看望朋友了,所以沈延宵才會這麼急著要走。
得出這個猜想後,魏黎才試探著問道:「沈同學……你翻牆出去是想去找賀同學嗎?」
沈延宵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魏黎想,應該是猜中了。
雖然心裡念著朋友不是什麼壞事,但是他作為班主任,不可能放任學生違反校紀校規,就算沈延宵是沈思行的兒子也是一樣。而且萬一沈延宵只是這一次放棄了,之後又趁別的時間來翻牆最後弄出什麼意外的話,那後果就嚴重了。
可這幾周接觸下來,魏黎也意識到沈延宵不是那種講道理就會好好聽的學生,過去兩年來都沒有老師敢管他,他囂張慣了,自然不可能聽得進老師說的話。所以對沈延宵,想用一般方法來說服是行不通的。
魏黎略作思索,而後開口提議道:「沈同學,要不這樣吧。這幾天如果賀同學那邊有什麼情況的話,我就立刻和你說,要是他真的病得很嚴重,我作為班主任肯定要過去探視的,到時候就一起帶上你,怎麼樣?」
「……你認真的?」沈延宵扭過頭,打量起魏黎來,語氣遲疑。
他以為魏黎跑過來堵他是想說教他,結果這人居然好聲好氣地跟他商量起賀子鑫的事來。這傢伙真的有把自己當老師嗎?
而且被魏黎猜到了心事,也讓沈延宵微妙地感覺到了不爽。
至今為止,很少有人會認真揣測他的想法。懼怕他的人看到他的臭臉就會望而卻步,而看不上他的人則根本不打算和他有任何接觸。沈延宵的內心早就形成了一個封閉的世界,他不允許有人隨便踏入,也不認為還會有誰那麼不識相地主動踏入。
沒想到,「不識相」的人居然真的出現了。
魏黎點點頭,看神色不似作假:「當然是認真的啊,我為什麼要騙你呢。」
沈延宵被魏黎真摯的眼神刺了一下,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他之所以第一反應就是懷疑,是因為從前真的被老師騙過。
那還是小學的時候,沈延宵因為被蘇玉茹施暴不想被人看見身上的傷,就逃課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里躲起來,某一天班主任主動來勸慰了幾句,沈延宵以為對方是真心實意在關心他,就告知了班主任秘密基地的所在。班主任當著他的面保證不會告訴別人,結果卻轉頭就告訴了沈延馥,還告了一通狀,害得沈延宵後來被沈延馥從秘密基地抓回了家,還吃了一通教訓。
沈延宵對他人的信任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欺騙和背叛中被消磨殆盡的。他最終變成一個渾身帶刺的少年,也因此變得早熟,看似暴躁易怒的外表之下掩藏著一顆敏感細膩的心。
至今為止的經歷讓沈延宵練就了一雙能夠洞察他人的眼睛,他自認為看人很準,第一眼就讓他覺得不喜歡的人必定不會是什麼好貨色,比如賀子鑫那個叫霍什麼的髮小。沈延宵對魏黎的第一印象其實並不差,他能感覺到這個剛上任的年輕班主任不是什麼壞人,清澈里甚至透出幾分愚蠢,但心底的警鐘還是不斷地敲響,提醒他不要輕易放下對他人的戒備。
可是這一次,也不知怎麼的,他就信了。
「好,那就這樣。」沈延宵這時才注意到魏黎的身上沾了幾根雜草,問,「你剛才在草叢裡幹什麼呢?」
這下魏黎才回想起自己跑到宿舍樓後來的目的:「我來找狗的!」
「狗?」沈延宵記得學校里好像只有幾隻流浪貓,它們霸占了食堂的後門,每隻都吃得胖嘟嘟的。
「對,是一隻黑色的小土狗,最近幾天才來的。」魏黎說,「它受傷了,所以才躲在草叢裡。」
沈延宵略作回想,上周的周四還是周五他打開宿舍窗戶通風的時候,的確看見樓後的草叢裡有什麼東西在拱來拱去,還以為是流浪貓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