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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第2页)

玉漏不是不想,是想到便觉得渺茫得很,仿佛是耗尽了?毕生?精力?才走到这里,不知何?处再来力?气走下去。

秋五太太见她神情?呆滞,又将她臂膀晃了?晃,“你爹的话是道理,别只顾着他,家?里的事情?可不能丢开手。你看你这些日子,凡事都不管不问了?,好容易在你们老太太跟前?混出个脸来,就丢开手了??还是该和从前?一样,打起精神来料理家?务,来日就是他不醒,你们老太太见你一如既往能干,也不会放着你不管。”

不知戳中了?玉漏哪条神经,她忽然迸出精神射来一记冷眼,“谁说他不醒?”

秋五太太楞了?楞,“都是这样说——”

“谁说的?你听见谁敢说这话?他死了?你们能得什么好处,你就来咒他!你们是不盼他好还是不盼我好啊?用?得着你们来多余打算!”玉漏一下立起来拉扯她,“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们来!”

连推带搡地将秋五太太赶出去,回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

又过两日,倏地永泉进来,玉漏以为是池镜外头的哪位朋友来探望,这些日子来得也多。他那些朋友她都不认得,每逢过来,便藉故推出去。

她走到小书?房道:“不论?谁来了?,都谢谢他,如今三爷未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迎待,请他们暂且先回去。等三爷好了?,他自会登门去谢。“

永泉回头一看外间没人,方悄么将一道符递去,“今日来的是奶奶的旧邻,就是那王西坡,他说为三爷求了?道符,施符的道士叫掖在三爷枕头底下。”

玉漏接过那符,握在手里,一样茫然冷静地问:“他人呢?”

“走了?。”

“没请他进门吃杯茶?”

永泉窥她面?色,如今也分?辨不出难看不难看来,只得道:“小的原要请他到外头厅上坐坐,可他不肯,只把这符给了?小的就走了?。他还说——”

“说什么?”

“说请奶奶放宽心,他问过那老道,老道说奶奶命里有鸾凤和鸣鹣鲽情?深的福分?。”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鹣鲽情?深”本身,还是因?为这话出自西坡之口,玉漏只觉心上给人抚了?一把,难得几分?安慰。

她捏着符踅回卧房,欹立在床罩屏前?看池镜。看着看着竟对他笑了?笑,“我打算好了?,你要是死了?,或是终年不醒,我多半是要给你们家?寻出由头赶出去的。那时?人也老了?,要是没处去,我也只好去投奔西坡,他也不会不收容我。”

言讫低头转过身去,向榻前?走。不想才走了?两步,却听见背后倏地冒出句,“你想得美。”

那嗓子简直像八百年没有说过话,低哑得厉害。要不是屋里静得出奇,她也不会听见,听见也疑心是错觉,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

隔好一阵,方慢慢回转过来,小心走回床前?查看。

池镜待阖不阖地半睁着眼,虚弱无力?地向她笑了?下,“我是不会成全你的。”

“什么?”

他说:“你死了?也要埋进我池家?的祖坟里。”

池家?的祖坟,那一座座写满官爵诰命之位的碑,能埋在那里也是件风光体面?的事情?。玉漏倏地一笑,眼泪便洪水一般汹涌奔来,仿佛把从前?那些年憋着的眼泪一刻流尽了?。

一时?间也讲不出话来,直向下望着他,他那面?目在她的泪眼中时?而远时?而近,很不确切,仍然觉得是个梦。

直到他费力?地由被子里伸出半凉的手来握住她的手,“不哭了?。”

不想玉漏哭得更凶了?,他发烦地攒起眉,却是笑着的,“你这样子像是在哭丧,不死也要给你哭死了?。”

玉漏破涕一笑,“你怎么鬼门关?走一趟,嘴巴还是这样刻毒。”

“我也同你说过许多甜言蜜语,你怎么从来不记我的好?”池镜说完,便疲倦地阖上眼,又像不放

心,拼着力?气囫囵交代一句,“我头昏,只不过睡会,别怕。”

第84章两茫然(O七)

池镜这一醒,阖府上下无不欢喜,连燕太太也庆幸,不外乎和大家一样的心思,觉得池镜活着到底要比死了好,多少是?个?指望。池镜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儿子,她能指望得上他的地方,又比旁人多一层。

因此隔日破天荒地吩咐厨房烧了两样池镜爱吃的菜,用食盒装了,预备提到前头去。芦笙揭开那盖子一看,悻悻地撇嘴,“老太太也让送了菜过去,大伯那边也送,您也要送,三哥哥这一病,大家都?宝贝起来了。”

这都?是?走过场,燕太太立在穿衣镜前理着衣裳笑,回头来问?她:“你哥哥前日醒后,你去瞧过他没?有?”

芦笙还是?撇嘴,“没?去,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四姐姐他们都赶着去了,我挤着去有什么意思?他又看不到我。”

她的脾气是?要做众星捧月的那一个?,不喜欢被忽视。燕太太满是?无奈地整着衣襟走来,“你也该和你哥哥亲近点,虽说他和你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可你看上回你父亲回来,待他多好?将来他也是?要跟着你父亲为?官做宰的。我嚜是?老了,将来也享不了他几年的福,可你还年轻啊,将来出了阁,娘家有个?握权的哥哥替你撑腰,也不怕受人欺负。就?是?不看那么长?远,只看眼前,你瞧他这次一病,连老太太也是?真有些急了,你姑妈又待你三嫂那样好,你和他们亲近点,不会吃亏的。”

芦笙噘着嘴道:“那您怎么不去和他们亲近?”

“我和你能一样啊?我亲近不亲近他们都?得孝敬我,我是?他母亲。何?况这些年大家都?是?不冷不热地处着,也没?出什么岔子,我犯不着去巴结他。”

“可三嫂为?人又吝刻,待下人又严,还是?那样的出身。我才懒得去和她亲近。”

燕太太想起玉漏也是?皱眉,“你是?和你三哥亲近,又不是?和她,只要别和她吵闹就?是?了。”说完自己也摇手,“算了算了,连我也懒得和她多说。”

说话便叫丫头提着食盒,带着芦笙一并到前头屋里来。赶上这里正摆午饭,池镜身上还虚弱,左边是?玉漏搀着,右边是?丫头扶着,正架着他往那边暖阁里走。

给燕太太进来撞见,便淡瞅玉漏一眼,“他前日才醒,原该在床上多休养,你就?逼他出来吃饭,哪有你这样服侍的?”

玉漏也劝池镜在床上吃,可池镜最?烦卧房里沾上油腥气,从不在卧房里吃带油气的东西,素日不过在里头偶然吃点瓜果?甜汤,连吃点心还怕掉渣。

不过她做媳妇的,也不能推给池镜,免得做婆婆的更有话说。只笑道:“太医说睡了一个?月,只怕他血气不通,叫他多下床走动走动,血气一通了,余毒散得快些。”

芦笙翻着眼皮嘟囔,“什么都?推到旁人身上——”

池镜吭地一咳,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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