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換另隻眼。
「一個破牌子真換來牛?還拉回好些糧。這麼大的事,你們各個歡喜,都不來喊我,我不是這家婦麼?姑舅還有老臉怪我挑唆不和?你們咋不說是你們一個個排擠我?王二郎,你從前就誇你那長嫂多勤勞、多能耐,咋?現在又誇她留下的賤屨子?那我給你生的兒郎呢?到現在還受苦受凍的伐木,咋沒人誇他?死阿菽,就是個倒貼的蠢貨、蠢貨、蠢貨!跟你大母過去吧!」她都都囔囔,越說越齜牙彷若瘋犬。
王二郎顧不得自己身上風塵,一邊給牛身、牛腿擦泥,一邊說那符牌的事:「人家真是大戶人家啊!牛、羊全都一群群的,比咱家螞蟻還多。清河莊管事說了,這種符牌啥用都不管,就是王氏族中子弟在外行走時,遣財救治疾苦的。凡拿符牌來莊子,貧賤者給糧,疾病者舍藥。所以咱呀,不光沾王小郎君的福,更沾桓郎君的福,若不是鐵郎君跟去,估計也就馱幾袋糧回來了。」
王翁上手就想敲他,王二郎急忙擋臉。王翁氣笑,訓道:「此話休再說二次!哪怕只給一袋糧呢,咱也該知足感恩!當然給牛……哈哈……」
院子裡全笑起來。
賈嫗又責怪為啥不留住鐵郎君吃晚食,王二郎繼續擋著臉給阿母解釋。
王葛這時和王荇壯著膽子,將手心輕輕貼在牛腹上。
哞……
它一叫,姐弟倆的手跟著微微顫。
真的有牛了。
真好。
幾日後,瓿知鄉、潯屻鄉兩地的鄉兵大量集結進入野山伐木。王恬畢竟身份特殊,整個伍人小隊陪著他找到瓿知鄉臨水亭的桓真,於是王恬在伐木期間暫歸在臨水亭隊伍里。
下午申正下山,潯屻鄉的鄉兵在山腳下紮營,王恬心底還是不大信任桓真,緊揪著任朔之的衣角,垂低頭從營地旁邊過去,生怕將他叫回去。
一離開營地範圍,立即跟不認識任朔之一樣,蹦跳走路,扔石頭、攀樹,累的時候就跟桓真說個不停。
任朔之瞧著這孩子直搖頭,跟程霜等人慶幸:「如此看,幸虧是阿真分到咱臨水亭,若是這恬小郎,唉,才盯他一會兒,我眼皮都累的跳。」
程霜:「他還怕伍長逮他回去呢,人家巴不得歇兩宿。」
「哈哈!」
王恬的鬧騰,其實桓真也打憷。果然,王恬過了村西就撒腿跑,記性極好,一直跑到王葛家,嘴裡大叫:「翁姥救我。」
王小郎君?!
桓真氣呼呼追來。
桓小郎君?
二老嚇壞了,以為有瘋犬攆他們,二郎、三郎、王禾抄棍子、掃帚,可外頭道上沒動靜啊。
桓真氣喘著解釋:「翁姥,他是餓的喊救命。我等在山上伐了一天木,晌午只吃了一張涼餅。」
王葛趕忙系上臂繩,進灶屋和面,王菽去雜物屋舀醬。王恬蹲到灶膛前暖手,桓真不再管他,牽著王荇的手,隨二老去主屋。
兩盞昏燭,一桉簡策。
桓真坐下後,提醒道:「翁姥,夜晚認字,還需再添兩燭,不然長久下去,阿荇的眼力會受損。」
灶屋內,王菽把醬拿過來後就離開了。王葛和面,攙胡麻,王恬烤著手,沒回頭,問道:「我和葛阿姐從前見過面吧?」
「是。」此事沒必要隱瞞,她說道:「在都亭驛站,當時小郎君幫著我斥那惡吏,還未謝過你呢。」
「現在想來,葛阿姐與我桓阿兄早就相識。」
王葛再道句:「是。」
「咦?不對啊,葛阿姐,那符牌沒換來牛嗎?」
「換了。天冷,牛在對面……」不等她說完,王恬已經跑出灶屋,推開雜物屋門。
哞、哞!小牛急叫的聲音讓主屋的人全又出來。
桓真過去,擰著王恬耳朵往主屋揪:「你當你清河莊的牛呢,再晚點又讓你把牛尾巴割了!」
一個時辰後,王家人目送桓真、王恬離去。這回王恬再揮手,喊出和上次一樣的話「我還會再來」時,王家人腦袋都嗡嗡的。原來上回這孩子的活潑,是還認生呢。
今晚才是真正的恬小郎。真鬧騰啊!連屋頂都爬上去好幾回。
鄉兵伐木是為了制箭,每年仲冬時都要如此。兩天後王恬就又回潯屻鄉津渡工地了。
王家喜事連連,縣府允王葛臘月後去謝氏南山館墅上小學,這可是比虎頭讀書還要令人意外。
「女娘也能讀書?」賈嫗喜極而泣,感激桓真不已。
這個功,桓真可不能領。「翁姥,此事與我無關。王匠工前段時間制的竹船,得到太守大人的讚許,若賞錢帛,不足以彰顯此功,這才令她去南山館墅修訓詁學,也算給她一個資歷出身。再者,訓詁學利於匠師之道,即便此年紀不學,達到中匠師後也要學。」
這話意思可就深了,王翁能忍住激動,其餘真心關懷王葛的可忍不住啊,一時間滿室皆是啜泣聲。王大郎肩頭顫抖,念及亡妻若還活著,她該多歡喜。王荇懂事的起身摟住阿父脖頸。
王翁哽著嗓音問:「阿葛是每月去南山館墅幾日?還是一直住那?還有,臘月不正過年嗎?」
「旁的小學,幼童都是正月入學,唯謝氏宗族從臘月開始。阿葛雖只修訓詁學,但課程也極多,除了農事忙時的固定假期,其餘尋常月份,即便她不計辛苦,每月最多可返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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