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样一个激烈竞争的地方去打拼,对于每一位有野心有目标的工匠来说,都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挑战。
木乔眼中多了抹赞赏之意,“只是有句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京城不比乡下,那儿上百年的老字号多的是,咱们未必能闯出一番名堂。顾师傅,您还愿意么?”
“愿意!”这一回,他答得铿锵有力。
从前,在柳家学艺的时候,顾松就不止一次听到去过京城的大师傅们说起那里的盛况。那是一个即使败北,也会让人引以为荣的地方。只要你曾经在那里打拼过,就足以够你回到朱桥镇这样的小地方,吹嘘一辈子了,所以顾松义无反顾的决定去了。
说起来,木乔的内心是绡点小小的失落。
从她私心来说,是想让大师兄去,把爹爹的手艺发扬光大的。但是通过这几年的接触,她也确确实实的看到,自家传承了几辈子引以为傲的手艺,其实也不过是个二流匠人的水平。象从柳家出来的一个学徒,都能轻易的比下去。
那真正的高手又该是何等水平?木乔在心驰神往的同时,也不得不做一番认真考量。
大师兄手艺不错,但为人有些清高,若是遇到重大挫折,未必就能从逆境中奋起。而顾松更年轻,在柳家也见识过更好的东西,所以相对来说,他的姿态更低,也更能接受失败的打击。
所以木乔选择了顾松,她已经想得很通透,不管她用哪个工匠,只要最后能将岑记银楼的招牌再度发扬光大,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她安下心来,等待随干爹复职进京。
只是这一等,她也没想到,居然就等了整整一年。
霍梓文出去又回来了,当然是财去人安乐。回来之后,顺利的考中个秀才,成绩恰在上等偏末,既不丢霍家的脸,也不过分扎眼。然后在老爹的授意下,借口年纪还轻,放弃了乡里的举人试。
等到第二年的春暖花开,终于有圣旨星夜传来,召霍公亮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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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悠悠,天青如洗。
坐在二楼舱房的窗边,做针线的间隙看一眼两岸的湖光山色,春花烂漫,心情比想象中更加愉悦。
四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足以让最深的伤痕结疤,也能让曾经日夜噬骨的仇恨在如水时光中渐渐化解。
不是忘却,而是将它们封存,凝结如山。木乔想,当有一天,她能把这座山给那个人压上的时候,自己应该也就能得到解脱了。
“怎么又做上针线了?小心花了眼!”房门被推开,是阮玉竹进来和甘婶进来了。为了省钱,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租了两间舱房,男一间女一间,彼此也好相互照应。
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阮玉竹一直有些晕船,坐一时就一定要出去走动走动。木乔看甘婶脸色也不大好,就自告奋勇留下来看行李,照管诸般琐事,让她们得以偷闲,多出去走动走动。
“干娘放心,我一点也不晕船。这船上左右闲着也没什么事,横竖鞋底都是甘婶纳好的,我不过绣几双鞋面子,倒也解闷了。”
“你这孩子!”阮玉竹嗔着,但眼底却满是温馨笑意。
木乔虽然不说,但她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京师,那可是个先重衣冠冉重人的地方。在乡下穿得寻常些倒还罢了,若是在京城也这般随意,走在大街上问个路都没人搭理!
虽说为了上京,阮玉竹已经给家里人都各自置办了几身行头,但象这种东西,又岂会嫌多?尤其是体恤霍公亮夫妇要不时出席体面应酬……木乔在他们的鞋子上更是下足了功夫,不敢有丝毫马虎。
可见她做得越认真,阮玉竹心里就越愁闷,不觉轻声叹息……“也不知道老爷这回会授个什么官儿,万一到了京师又放外任,咱们又得波折一场了。”
木乔听得一怔,抬头和甘婶面面相觑……都不好接话。
一般来说,皇上若是起用某官员,在圣旨下达的时候,就会说明授予的官位。可霍公亮这回接到的圣旨却甚是奇怪,只诏他回京,至于具体安排何职,无半字定论。
这圣旨千里迢迢的送来,一路传令的小兵都不知换了几人……霍公亮知道打听也打听不出所以然来,接了旨后只渭然长叹,“只怕此次回京,要连累你们跟我受苦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甘琼花两口子都没叫跟来,只待京中局势大定之后再作安排。
顾松自然也没跟他们一处同路,找了个由头假意辞了宝华阁……独自先行一步上京了。那头有展云飞在接应,木乔不必担心。
干爹干娘别的都好,就是有时过于方正了,所以不得不瞒。但霍梓文却是知道……也支持她的,所以木乔就偷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件坏事。
银楼虽然只有俞丙坤一人掌管,但大师兄为人傲气,想来不至于贪心昧主。何况二叔家的管事周思勤还时常在江南走动……可以定期去查查账目,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现在全家人最关心的大事……便是霍公亮到底所授何职。
木乔可怎么也没想到,干爹还有一种可能是放到外地为官……若果真如此,她岂不白费这么大周折,带顾松进京了?
见阮玉竹心情低落,甘婶想了想才劝道,“老爷都这么大年纪了,皇上瞧他那一把白胡子,也未必就好意思再把人往外地赶。况且这么大老远的跑了来,不说加官进爵,起码官复原职也是应该的。”
阮玉竹听得只能心中苦笑,霍公亮从前就已经做到丞相一职,算是位极人臣了,再要加官进爵,就得封侯进王了,这有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