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元灵是我的奴才,他待我向来用心,我不愿更换他。四殿下晚间召见,本就事发突然,他一时慌张也在情理之中,且此事因我而起,若老师要罚,就罚我一人。”
我难得强硬一回,梅若笙见我如此坚持,只好作罢,放元灵回来了。
我保下元灵,自是因为我同他们相处多日,已有情谊,但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元灵是专程帮我同顾府传信的,确切点说,是同卢氏传信。
我自言皮肤娇嫩,只用得惯那特殊软缎制成的鞋垫,所以卢氏每次都会将信纳在鞋垫中派人送来宫门,而元灵便替我拿回这些鞋垫,再一一拆开,取出信件给我。
如此这般,许桑衡在顾府笼络朝臣的行踪,我都心中有数。
卢氏会找上我并不奇怪。
她嫁入顾府前,亦是京中贵女,同我养母从小一起长大,是闺中旧友,情同姐妹。便是后来养母嫁去北燕,两人也常互通来信。
我养母便是缠绵病榻的那几年,也常在信中念及我这个身弱多病的“儿子”,语气中全是喜爱与不舍,所以在卢氏心中,我反倒更像是顾家的外甥,而许桑衡才是那个凭空冒出,包藏祸心的人。
41、
元灵是隔日放回来的。
他应该是被人带去责罚了一通,身上受了些伤,但精神倒也还好,一回来就冲我下跪叩首,谢我愿意保他,否则他一个没有依仗的小太监,必会被宫里的管事遣送至苦役库,元灵说那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怕是死了也无人知晓。
元熙也在一旁跪着落泪,对我千恩万谢。
我让元灵卧床休息几日,元熙照顾他。
元灵却不肯闲着,说要鞍前马后地替我看着顾府那边。
不过这几日,卢氏没有送鞋垫到宫里来了,顾家老爷顾道海倒是传了信过来,正是在我留宿容望寝殿的第二日。
我打开信,居然是要我前去顾府,而信上的笔迹,却是出自许桑衡之手。
我默默将信纸撕碎烧去。
心思微微发沉,看来,我猜的没有错,许桑衡果然对我在宫中的一应情况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绞尽脑汁便想,许是宫中有他的内应,他一直在暗处默默监视着我。
既如此,我便是要将许桑衡逼上一逼。
元灵问我是否要去顾府一趟,我摇头道,不必。
42、
容望殿中的管事太监春喜最近消停不少,没再像前阵子那般总往兰华苑跑,往常容望派人送来的金玉珠宝也未再送了,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事不大对劲,毕竟,容望留我一夜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快就已遍传皇宫,而依着容望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收手避嫌的。
容望突然低调下来,应该是被人警告过了。
果然,又过了几天,圣上和于贵妃竟齐齐驾临兰华苑。
我当时正拿了本书研究棋谱,因为梅若笙刚刚教会我下棋,说是下次会考我,我便在书房中摆了个棋局,一边翻书一边研究,听到通传声时,还微有些愕然,以为自己是太过专心,所以听岔了。
直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携着于贵妃缓缓步入,我才骤然回神,赶忙扔去棋子下跪叩首。
“平身罢。”
容峯面容和蔼,扫了眼我摆的棋局,开口道,“没想到,你这长在边疆的孩子,也喜下棋这等雅事。”
“回禀陛下,此是老师所教,是他告诉我,除六艺外,我也应学些棋画雅事,平复心绪,陶冶性情。”
当然,梅若笙还教了我打雀牌。
不过,自从上次他因容望之事那般说了我之后,我到底还是心有芥蒂,不想再同他打,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了。
“不错,不错。”
容峯微笑点头,状若无心地说了这么一句,“你这性子甚是娴静,和你父王相差太多,看着都不像是许家的孩子了。”
我心头微凛。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一旁的于贵妃接过话茬,“许清妙生母顾氏好歹也是京中的官家小姐,从前臣妾还未入宫前,便同她交好,常邀她一道宴游,是个知书达礼的,虽如今她早早过身,但儿大肖母,许清妙的性子像自己的母亲,亦是再常见不过了。”
于贵妃说着这话,便转头打量起我。
然而,她的眼神却极是奇怪,看我几眼后便就顿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容峯听了于贵妃这话后,脸色骤变,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句,“你也知道儿大肖母?!望儿如今在宫中闹出如此丑事,你这个做母妃的,到底还能不能管教得了!若你管不住,朕就命人将他送去长信宫,朕亲自来管!”
于贵妃早年间是失过宠的,自也明白这天子之怒不好平息,一听这话,赶紧伏身做低,哀哀求饶,“陛下息怒,臣妾定会好好管教望儿。”
我这时大约才明白,圣上和于贵妃来找我,是为容望之事。
“望儿从小聪慧伶俐,朕向来宠他,他平日里胡闹浪荡,朕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许清妙身份特殊,若望儿将他强行欺了辱了,此就是在同北燕为敌!”
“是,是,臣妾一定好好管教,绝不会再让望儿胡来!”
于贵妃连声应道。
我心中已然分明。
容峯这一出,是专为做给我看的。
他素来忌惮北燕,不喜欢许氏,可如今北狄贡品被丢,若当真发难打来,他又需要北燕襄助戍边,且现在他既已命北燕替他查案,在于氏未被扳倒之前,必也不愿我出什么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