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一脸跃跃欲试的选手们,现在哪里还管理得好表情,有人甚至不知从哪个方向爆了句粗口。
整个节目录制现场只剩下机器运作的声音,和频率极高的菜刀碰撞案板的咄咄声,三位评委站在他的身侧,也露出了或尊敬或惊讶的神情。
站在第一排的江一尘回头望了容玉一眼,颇有些暗示意味的挑了挑眉。
整个过程花了不到八分钟,两团豆腐放入清水瓷碗里,用筷子轻轻一挑一晃,便若粉丝般柔滑的各自荡漾开。
卢老嘴角带了轻微的笑意,顺着漩涡的方向略一用力,水中若蚕丝亦或者轻絮般漂浮的豆腐丝登时各自舒展飘浮,在镜头下如雪尘飞舞。
他从料理台上取过削皮干净的胡萝卜块与海带,再度用惊人的手将它们全部切成细丝,一一放入瓷碗中浸水。
高汤一烧,绿红白三丝一齐入锅,芡汁略勾出些云雾缭绕的意境,顺带将汤汁的鲜香同这细丝烩入同一碗羹中,一分钟的功夫便关火舀起,莹润的碧色映着豆腐丝的雪白,色调清而又让人眼馋。
“不可思议?”埃斯佩朗莎小姐举起话筒,对着面前的五阶选手们笑道:“请。”
话音未落,左右两边穿着法式制服的工作人员端着托盘一一走到他们的身边,每个人都被分了三块豆腐和基本食材,以及一个荷叶状的小瓷碗。
刀架上陈列着全球顶级的博客刀,在豆腐被端上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下意识地挑选最趁手的用具。
“限时二十分钟,我们需要的是完整的文思豆腐羹。”詹姆斯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地道的英伦腔低沉而平稳:“作为上半场比赛,平均分将计入你总分的45%,请不要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另外,完成时间和完成质量的卓越都会为你提供额外加分,”卢老看着容玉的方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请展现你们最完整的实力。”
“计时——”埃斯佩朗莎和克拉尔一同站在巨型石英钟前,同时按下红色按钮:“开始!”
boker的德系刀具。
容玉垂下眸子,抬手取出那柄形状优美的主厨刀。
象牙白的刀柄,大马士革玫瑰花纹,吹可断的锐度。
流水拂过刀面时,刀纹浸润的如同涟漪一般。
她漫不经心的沾了沾水,另一只手动作轻柔的把豆腐放在湿布擦过的砧板上。
白净而骨节分明的长指若抚摸情人的脸颊一般,松而有度的半扣在那一方豆腐上。
呼吸,闭眼。
下一刻,只剩下触觉和听觉。
摄像师将镜头转向她的时候,差点没有端稳机器。
这个姑娘,竟然在闭着眼睛切豆腐!
她的刀声完全不同于卢老那啄木鸟般的平快,而如齿轮般圆滑。手部的动作如音叉振动般,让人几乎看不清起伏!
博克的主厨刀向来以锋利著称,但凡眼睛出错都容易切断半根指头,她竟然全程闭着眼睛,如同听禅一般自然而又放松的在切这一块内酯豆腐!
徘徊查看情况的评委们也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之处,非常有默契的站在不远处一齐停下了脚步。
是的,如同做了无数次一般,稳定的手,进退得宜的指尖,还有那平稳的呼吸声。
容玉闭着眼睛,已经完全听不见其他人在议论又或者抱怨着什么。
只有冰凉的刀面若小提琴弓般极摩挲着她的指尖,一切都交给了最原始的身体记忆。
侧刀,切入,顺平表面,右手轻触清水,洒水湿润刀面,再一次全凭触感的切丝!
从刀背上残留的细丝来看,她所切出来的文思豆腐,已经不是如毛般纤细,而是如蒲公英的绒毛一般,也许用指尖都捻不起来。
容玉睁开眼睛,神情毫无波澜的将它们尽数用刀刃托起,尽数浮于水中,任由它们缓缓地分离漂散,伸手又取了胡萝卜块和海带,垂眸如随手做饭一般再度运刀。
自她伸手抽刀,至整碗文思豆腐羹起锅,全程只花了五分钟。
卢老站在克拉尔的身边,神情亦带着些惊诧。
两年不见,竟然长进了这么多。
“容玉,22岁,中国上海人。”埃斯佩朗莎看了眼基本资料,西班牙口音听起来颇有些异域风情:“你学做饭多久了?”
“十七年。”容玉低头清理着料理台,还是没有主动看向镜头。
“五岁就开始正式做饭了?”克拉尔取了餐勺,尝了一勺豆腐羹,扬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卢先生,您会为她骄傲的。”
芡粉的用量恰如其分,使汤汁不仅细腻轻润,更能突出三丝的独特口感,既让人能够品尝到高汤的浓郁香气,同时也能在唇齿之间捕捉到豆腐丝一瞬即逝的丝滑触感。
完美。
除了赞美,几乎没有其他的话可以多说。埃斯佩朗莎的神情依旧冷艳而疏离,她点了点头,简短道:“不错。”
容玉目送着他们前往其他选手所在的料理台,突然想找把椅子坐一会儿。
很明显,除了剩下两个中国人略显淡定之外,其他人的焦虑和紧张情绪还是颇有些明显。
亚洲菜系注重刀功的细腻,而法式和美式菜系更注重其他方面。在场的选手里有的切个一两片便开始雕塑般一点点切丝,有的则神神叨叨的一边碎碎念,一边用乌龟般的慢挪着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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