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让我跟他出去,现在,十分钟!”许三多简明扼要答道。
“又来?”齐桓给了他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碌中的许三多无暇收到,他穿好衣服就要走,齐桓在背后喊,“帽子!”
许三多猛折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拿上帽子,转身又走。
齐桓摇摇头,重新低下头看杂志。
每到休息的时候,完毕同志是唯一一个能把休息日过成工作日的,这次不知道被袁朗拉去做什么工,但出去走一走,过过新鲜日子,齐桓觉得挺不错。
许三多小跑到车旁,给袁朗敬了个比之前更从容的礼,听到后者说:“上车。”
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袁朗补充道:“来副驾驶坐着,当你队长是司机啊。”
许三多顺从地坐到前面,系好安全带,这才有余力问:“队长,咱们去哪儿啊?”
“去你老部队。”
“702!”许三多惊喜。
“是啊,今天去你们团办事,顺道把你送过去,你是去师部,还是去团部啊?”
“师部吧,队长,我想去看看我们连长、小宁小帅他们,能吗?”
袁朗轻轻哼笑一声:“能,怎么不能。”
袁朗想,许三多来到老a的第一个生日称得上惨烈,他的士兵当时的反应甚至让袁朗都心有余悸,而这一次,年轻的二十四岁,美好的二十四岁,袁朗能力有限,不能宽限给许三多太多东西,好在他彻底摸中了许三多的命门。
许三多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他们老a是真忙,实在是身不由己,估计一年也找不到一次机会和老战友聚会,没想到袁朗居然把他带过去,这实在是……
他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真的吗?”
袁朗:“骗你干嘛。”
顿时,许三多快乐地都有点眩晕了,叽叽喳喳地不停嘴:“谢谢你,队长,我真的特别高兴,哎!我该提前准备准备的,之前我去市里时买了不少东西,给我们连长还买了……”
袁朗始终坚定不移地望着前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带着笑意,留一只耳朵听许三多难得的话唠——许三多有时候在成才面前开朗得很,但仍然和他保持着名叫“敬爱”的距离。
出乎许三多的预料,他们居然没坐直升机过去,袁朗径直开出基地外围,踏上了一望无际的荒路,事实上,他们所在的军区离许三多的老单位不远,没必要动用直升机,只需要开几个小时车过去,这将会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引擎声中,汽车驶过杂草和石子散落的大路,窗外的风景是单调的山影,过了一会儿,许三多的兴奋劲过去,他端坐在座上,盯着这些飞速向后奔跑的丛山发呆。
开车的袁朗向旁边看了一眼,许三多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发呆。”许三多被惊醒,他看了看表,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要不,要不我开会儿吧。”
“不用,聊点什么吧,俩大老爷们杵这儿,是不是有点无聊啊。”
“还行,不无聊。”
“我无聊行吧,说点什么呗,许三多。”
“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是个挺无聊的人。”许三多真诚地说,“没有话题。”
他认为自己说的话是认真的,却见一直注视着前方、专心开车的袁朗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十分好笑似的弯起嘴角。
袁朗随口说道:“前一段时间,齐桓给我开玩笑,说我们完毕同志也到年纪了,该琢磨下男女之事了,这齐桓,说话没遮没掩,我猜你对这种事……”
他猜许三多一定会愣住,然后说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边脸红边推托,就像他之前面对揶揄的一贯反应。
可是袁朗只向旁边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接下来的话变得极轻,“……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许三多在袁朗声音中偏过头,依稀可见红彤彤的脸颊,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许三多承认,有些东西隐藏在日记本中,那是少年的旖旎心事,种子在他见识过队长和他妻子之后便生根发芽,他在工作之余偶尔会幻想:我会有爱人吗,她会是什么样的姑娘?
袁朗脸上挂的笑,在看到这一切时便无故淡了下来。
“你还小,谈这种事还太早。”
没有哪个年轻人听到这句话还能坐稳,即使许三多一向不爱与人争论,闻言仍小小地反驳:“队长,我都二十四了。”
“二十四很大吗?”袁朗反问,他自觉是一腔无法发泄的忧心与责任,令他紧攥方向盘。
袁朗直视前方的路,可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依旧是布满道路的两侧野草,很稳的面容,很稳的车,这让许三多晃了下神,又说:“在我们下榕树,这个年纪都能当孩子的爹了……”
“当爹,像我这样?”袁朗鬼使神差问出这句话,问完后便怔仲片刻,他似乎有种怅然若失的错觉。
许三多平静而自然地回答:“像你这样。”
“好。”袁朗用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像是在克制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好,但事先说明,我不可能不管,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复杂,我想作为队长,于公于私,我对你的事务都有责任监督。”
袁朗似乎抛弃了他往常讲道理的循循姿态,语气意外地有些生硬。
许三多低着头,半晌沉默不语。他既惊讶又委屈,不理解一贯温和开明的领导为何这样,好像他的心思见不得人,是不被允许的。不知为何,从袁朗的态度中,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