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叫你过来的,”黎若冰说,“真以为骗了我弟弟,就能进我们家的门,那栋房子以后也变成你的?”
“我说过了,我没那么想。”
“你没那么想,你只是那么做了。”黎若冰鄙夷地说,“敢做就要敢当,既然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就看看,你会付出什么。”
她说完,在一扇门前停下。
赵宁静也站住。
“进去吧。”黎若冰说完,越过她离开了。
赵宁静走到门边,盯着自己的脚尖想了片刻,才抬起脚走进去。
在书房正西方的一隅,她见到了黎父。
午后阳光从窗外的树叶隙空间,照到沙发和地毯上。他坐在窗帘遮住的阴凉中,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羊毛呢大衣。五官与黎若谷并不相似,神气却显出长年浸淫在权威中的专横与严苛。
一个年轻男人踞坐在矮桌旁,修长的手高低翻覆,行云流水般地冲茶。
赵宁静看了一眼时间,18点33分,旧金山2点33分,黎若谷正在做梦。
她走到黎父旁边,问了好。
“坐吧。”黎父说。
赵宁静正要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年轻男人立即在她面前放了盏茶。
她没有去动那杯茶。
“我也不吃人,你不用这么拘谨。”黎父说。
赵宁静依然垂着头。
“你的气色不好,工作很辛苦吗?”
赵宁静只能抬起头,中规中矩地回答,“还好。”
“还好是个什么样子?”
“服务有钱人还好。有钱人的顾忌比普通人多,掌握的资源也比普通人多,相对的,解决问题的途径也多。所以暴怒的普通人更可怕,看看航空公司的员工就知道了。”
“呵呵,”黎父笑了一声,“我那个不食烟火的儿子终于找了个明白人。”
“如果真的明白,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你看上我们若谷哪点?”
赵宁静翻了翻掌心,“为了工作,睡在垃圾场一样的房间里;为了不打断工作,忍着口渴也不去打水;所有玩乐享受的时间用来工作。”
“不只是因为这个吧?”
赵宁静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直视黎父的眼睛,“我书读得不多,家境不好,没有一技之长,除了自食其力以外,好像没有一样可以拿出来说的。”
黎父喝着茶,没说话。
“我这样的人,是最受歧视的,因为很多人都有资格来歧视我。”赵宁静说,“即便是没受过太好教育的我,也知道歧视是不对的。但是这话听起来可笑,我觉得不对,只是因为我是被歧视那个的而已。如果我高学历,家境富裕,还多才多艺,我也一定会歧视别人。在这样的观念体系中,我忍耐着别人的歧视,偏见,和他们傲慢粗暴的对待。我一直认为那是种无奈,直到认识他,他绝对有资格去歧视绝大部份的人——”
赵宁静顿了顿,“但是,他给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歧视的两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