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一时不明,总觉得睡了一觉再醒来的姑娘好似哪里有些不一样了。转念一想,她只当她是在担忧寇采薇,指着一个突然跳下去的人,焦急地跺着脚说:“姑娘!是钟公子!是钟公子啊!”
寇南星眼睫一颤,旋即顺着春桃所指看去。果见一青衣男子于水中起伏两次后,立时奋力朝寇采薇游去。
春桃焦急的声音还在继续:“姑娘,钟公子怎么下去了!这若是,这若是……哎呀,那香巧也会凫水,她怎么不下去!”
寇南星轻怔,问春桃:“你说,香巧会凫水?”
“是呀!”春桃扶着寇南星想撒手又不敢撒,只因对方抓着自己胳膊着实太紧,好似她要跳河自尽似
的,“姑娘,让婢子下去吧!好歹不会让大姑娘跟钟公子肌肤相亲啊!还有一月您便与钟公子成亲了,万一,万一……”
春桃本就一直不甚喜欢寇采薇,明明比姑娘还大一岁,可一直拖着不愿说亲。她总觉得对方对自家姑娘的亲近有目的,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多说什么。
而当今世俗对男女接触虽不过分苛责,但那是寻常百姓,官宦门第尤为看重礼法,岂是普通人能比?所以她非常担心会闹出一场非卿不嫁的戏码。真若如此,那她家姑娘岂不要伤心死!
然而寇南星此时却在想,果然她还是太傻,信了寇采薇主仆二人不会凫水的鬼话。
“姑娘……”
“不用。”寇南星开口,声色冷漠又十分坚定地制止春桃,手扶栏杆,沉沉目光再次落在那男人身上。
钟光霁,慈州第一富商独子,其亲姑姑乃安昌县侯的正室夫人,身份尊贵,因无嫡子,视其为亲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最为耀眼的,是他乃如今慈州最年轻秀才,更是在一年之后一举中第。
有学识,有样貌,有品德,更有背景,如此人儿,必得众女青眼,倾慕者不计其数。
然而谁能料到,就是这样完美的人,竟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寻常郎中的女儿定了亲。
别说众人不服,便是钟光霁自己也非心甘情愿。只是碍于那关乎面子的承诺他从未表露,惯以冷漠置之。
可自己始终是他
心中一根刺,是被挟恩求报的耻辱,是被随意摆布的见证。若非父亲曾救其祖父一命,定下这憋屈婚约,凭他潜力,将来便是公主也能尚得。
可惜,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毁人前途如夺人性命,更别说对方早已心有所属,钟光霁不恨自己那才是见了鬼。
也因此,他任由寇采薇频繁出没钟家,也在她尚有一口气之时,当着自己的面,答应了婆母让寇采薇做续弦。
寇南星眼睑轻垂,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好似有万千情绪压在那里,下一刻就要爆发。
然而那起伏也就一下,很快便归于平寂,好似那情绪淡得好似从未有过。而等她再抬眸,眼中各种纷杂尽被掩盖。
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我相信大姐姐,不会有万一的。”
“可姑娘……”
“春桃你记住,人只有活着才有未来。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春桃不解为何自家姑娘会突然说这样有些伤感的话,先前那种异样不觉更甚了些。
而寇南星也没多解释,只是抓她胳膊的手更紧了。
前世,寇采薇害她入水,钟光霁在岸上冷眼旁观,是春桃拼尽全力将自己拖上岸,也因此染了风寒。
那病持续很久,需得静养,可偏偏祖母借口其不尽责,不仅不让春桃跟着自己,更是在她出嫁后第二日,直接将春桃丢出了城。等她知晓此事再去寻人,春桃早已在一间破庙里断了气。
春桃何其辜!
寇南
星唇角不自觉抿出一道冷峻,视线定在那已然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上。
眼下情形不正是这二人想要的吗?那她,便成全他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