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弦暗暗的攥紧了手。
她送去的银钱,一分都没花到母亲和弟弟手中,反而让刘家置换了新的宅邸!
他的父亲活活疼死在榻上,母亲做针线活瞎了眼,而弟弟则小小年纪便被他们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和人起了口角,活活打成了傻子!
凤明弦轻轻抚了抚弟弟单薄的脊背,抬起眸子看向舅舅舅妈,“原该多和舅舅舅妈说会儿话的,只是惦念着父母弟弟,还请舅舅舅妈见谅。”
刘怀德早就暗暗将凤明弦打量了好几回了,闻言,忙堆了伪善的笑,“是了,你们好久不见了,好好去说说话,舅舅这就命人给你准备个回门宴去!”
凤明弦笑了笑,牵着弟弟便朝后院走。
“你个糊涂蛋!跟着瞎激动什么!”江氏等人一走便冲着刘怀德骂道,“你当真以为是王妃来咱们家了!呸!那就是一个奴才,一个给贵人暖床的丫头!得了点儿王爷的恩被放回来探亲的!你还真准备当姑奶奶供着啊?还是说你心疼你那嫁了个死人的妹妹?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让他们卷铺盖全都走人!”
“嘘!你懂什么!”刘怀德低声骂道,“如今我的职位都快保不住了!咱们总要想点儿法子往上头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改了主意。”
江氏两眼一瞪,坐在了桌边,局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给那丫头办个回门宴,让那丫头在王爷跟前说点儿话?”
“一个妇人懂什么,她就是一卖肉的,让她给王爷吹枕边风王爷能听了?”刘怀德笑了笑,眉飞色舞的凑到了江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江氏听得两眼放光,“是了是了!这主意当真不错!”
“晚上的事情,你好好准备准备。”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江氏笑着道。
*
凤明弦拎着包袱,牵着弟弟去了西厢一个年久失修的屋子。
娘亲老早就听到了凤氏回来的消息,站在廊下等着凤明弦。
“弦儿……我的弦儿回来了!”
阔别已久,听到娘亲的呼唤,凤明弦泪如泉涌。
知道弟弟将女儿卖了,刘氏差点儿哭瞎了眼睛!
“家里钱财都交给了你舅舅,哪里想到,你舅舅说是为了打点关系把钱全用完了,还倒欠了不少!弦儿,都是娘的错,是娘害了你!是娘无能,没保住你!”
“娘您这是做什么,舅舅做的事情,您又不知道。”凤明弦忙扶住了母亲,“父亲如何了?”
“你爹……还是老样子,整日只说着疼,半个腿都烂掉了,也走不动道。请了大夫都说不中用。”刘氏哭着说道。
“娘亲,女儿无事,见着女儿回来,您该高兴不是?万别哭了。”凤明弦为母亲擦了眼泪,牵着母亲便进了屋子。
屋子虽然简陋,却被母亲收拾的很清洁,床上躺着的是凤明弦的父亲凤重山。
他的半个腿敷了贵价买来的珍珠粉,血肉模糊的半露在外头。
是附骨疽,在战场上烧伤后,那溃烂便一点点熬着父亲的命。
他神智昏聩,日日受苦痛煎熬,如今就算亲生女儿站在面前,他也只是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父亲……”凤明弦目露不忍,将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母亲,父亲就这么痛着迟早有一日要痛死在床上!不如将这要命的腿找大夫直接断了!我瞧着人断腿的若是施救及时还能活着一条命,可得了附骨疽,却是要活活烂死的!”
“你说什么胡话!”刘氏气道,“你父亲只要还是健全,活下来就是个官儿!可是若是断了腿,大周王朝又怎么会用一个残废之人,你父亲的前程就全没了!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就算死也要讲究个全尸,你父亲若是缺了条腿,可如何去见家里祖宗!”
“父亲若是没了命,母亲当真觉得舅舅舅妈会善待咱们家吗?”凤明弦笑了笑,“罢了!”
就算当真要切腿,也是凶险至极,恐性命不保。
她也只是提了个大胆的想法,总是她尽了做女儿的本分。
“娘,我这里有个二进的院子,离这里远了些,是爷赏我的。”凤明弦从荷包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并几两碎银,“原说是租出去的,可若是娘哪天实在没地儿住,可以去暂时住着。弟弟读书的事儿也不能再缓着了,到了启蒙的时候了,这些银钱够买二斤腊肉了,您买了腊肉再换点鸡蛋什么的送到学堂里,让弟弟先把书读上。”
房子说是爷给的,也防着舅舅他们起了贼心,给的银钱也不多,舅妈看不上这二两肉钱,不担心全被“借”去了。
“你在那头过的还好吗?王爷对你还算上心吗?”
“哪里有好不好的,不过是王府里的一只阿猫阿狗,王爷高兴了就逗两下,明日兴许不高兴了就散开了。”凤明弦凉凉道,“娘,若不是想到还有您,我怕是在那儿撑不下去的。”
刘氏痛惜着女儿,心里更怨怼弟弟了。
凤明弦看着刘氏的表情,暗暗点了点头。
凤明弦上辈子大把的给母亲银钱,母亲是守不住的,全贴补了娘家弟弟,只觉得自己是刘家的女儿,娘家弟弟是刘家的独苗,对刘家好才是真的好,才是报了她对刘家的养育之恩。
原本娘亲对舅舅还是有怨恨的,看着女儿在王府里穿金戴银,便非但不埋怨舅舅贪墨凤家的家产卖了凤家的女儿,还感恩戴德!
她只觉得舅舅为自己亲闺女寻了个好去处,做不得王妃也算是一辈子飞黄腾达了!
如今她就要让母亲穷着紧着,记住舅舅是吃了她都不会偿命的,只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别害了女儿进了火坑,她自己也搭进去一条命!
凤明弦又摸出了两件提前托绣工坊做的两件小儿衣裳,给了母亲,“这是给弟弟的冬袄,都是弹的好棉花,你可别又拆了给舅舅做棉裤了!”
“哪里有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拆过你弟弟的衣裳给你舅舅做!你呀!就是心眼太多,才觉得你舅舅是坏的!娘打小就知道你算计多,娘可不喜欢你这样,你可别乱想你舅舅!”
凤明弦似笑非笑,“没有就好,兴许是我记错了。这是我使了一个月的月钱托人做的,饿了我好几顿呢,没了你再问我要可是真没了!娘你可要照顾好弟弟。”
“定是你做梦记差了!”刘氏到底小门小户出来的,愚笨又气性大,“你怎么一点儿出息都没,进了王府,手头也没个钱!”
呵?记差了?是谁写信说弟弟冻的浑身发抖的时候,舅舅不肯给冻伤药的?
知道母亲是个糊涂的,凤明弦也没再多说什么,“娘,还有件要紧事儿,给我弄点儿避孕的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