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天生这样的人,只因相貌丑陋,从小被父母抛弃,孤苦无依,在人世间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但他性情宽厚,没有因此而愤世嫉俗,反而越加勤奋好学,这样的品格,也值得敬重啊!」
天生在一旁听着,想起萧悠的再造之恩,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常清听了萧悠的讲述,对他更是佩服,觉得萧悠行事果然颇具君子风度,不枉了平先生对他那样敬重,自己也对他越来越是敬服了呢。想了一想,干脆提议两人今后兄弟相称,也不必萧兄、贤弟的了,他称萧悠为「悠哥」,萧悠便叫他「清弟」。
当下两人又说起各自的「字」来,除了名,文人还喜欢给自己起「字」和「号」。常清道:「家父给我起了一个字,叫做『晓山』,只是不常用,我看诗仙李白的字就很好,李白,字太白,于是便想给自己起个表字叫做『太清』。」
萧悠念道:「常清,字太清,嗯,不错。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字,似乎有点太过清奇。」
常清想想也对,便道:「李杜齐名,杜工部先生的字叫子美,那我便称做『继美』,可好?」
萧悠见他总拿前贤名人来自比,知他自视甚高,微微一笑,却未开言。
天生却道:「人家大诗人叫子美,我丑,便叫『子丑』好了。」常清听了抚掌大笑,连萧悠也不禁莞尔。
萧悠待大家笑过一回,又道:「『太清』和『继美』,都有拾人牙慧之嫌,倒是令尊给起的这个『晓山』,与你的名字相合,还是用这个就好。」说罢提起笔来,在桌上的白云笺上写下一首词,却是苏东坡的一阙《行香子》。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
水天清、影湛波平。
鱼翻藻鉴,鹭点烟汀。
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算当年、虚老严陵。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常清看罢,大惊道:「悠哥,你怎么这样聪明!先父的确是非常喜欢这首词,我们兄弟三人,表字均出于此,大哥是『远山』,二哥是『云山』,我便是『晓山』。」
萧悠没想到这件事如此巧合,也是讶然,天生兴致勃勃地道:「看来公子果然跟我们行香阁是有缘的,我听平先生说过,行香阁这个名字,也是出于这首词呢,嘿嘿嘿,这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萧悠微笑叱道:「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可别乱用典故。」
天生不服,道:「这世间这样大,酒楼这样多,怎么公子偏偏就跑到我们行香阁来吃饭不给钱呢?这还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常清脸一红,好不尴尬,又想到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动,也笑道:「相逢即是有缘,看来我和悠哥缘分不浅,不如结拜为兄弟如何?」
萧悠正欲欣然同意,天生却忙道:「不妥不妥。」
「咦!有什么不妥?」常清问道。
「你们两位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怎能学那等俗人所为,结什么异性兄弟!况且虚名不足道,真心相待才是最重要的。」
萧、常二人没想到天生居然说出这么一番颇有见地的话来,都是一怔,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结拜之事便做罢了。不过两个人的心中,却从此都把对方当作了平生知已,相知相敬。
次日一早,常清又早早被天生拉了起来练功,好在这次目标明确,倒也心平气静地坚持完了那一小截香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天生跑去上了趟茅厕,回来之后香便点完了,常清正在装模做样地收功。
看着天生那不敢置信的样子,常清吐了吐舌头,冲他做个鬼脸儿,心想:不管怎样,悠哥给定的标准,总是不会错的,我这可不是做到了吗?于是他优哉游哉地站在一边看萧悠练剑,只见满场寒光闪烁,萧悠越舞越快,几乎都看不清人影了。
常清越看越是佩服,心想:我可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练到像悠哥这样啊?
待萧悠练完,便耐心地教常清几下入门的招式——当然不是用真剑,而是木剑,一下子给常清用真刀真剑,只怕他伤不了别人,倒会伤着自己哩!
萧悠教人很有一套,言语温和,讲解清楚,令人很容易接受,加上常清的伶俐,两人一教一学,进展顺利。常清极为聪明,一看就会,一点便透,很快就做得像模象样,只不过毫无内力,却是只能唬人的空架子。
眼看常清又出了一身汗,萧悠收了式,带常清回去洗漱换衣,两人同吃了早饭,萧悠去行香阁理事,常清仍留在山中行馆。
日常无事,常清便在山间游玩,观赏风景,然而心中却总浮现出萧悠舞剑的风姿,神往不已,又想起他的名字由来,一时兴起,回到屋中,要天生侍候笔墨,动手画了一幅画。
这画便取此处山间的景致,配上萧悠正在练剑的样子,画完之后仔细欣赏一下,颇觉满意,想了一想,又在旁边题上陶渊明那首著名的《饮酒》之五: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写完命天生将画贴在墙上,自己坐下来左看右看,觉得最近书画能力又有进步,于是问:「天生,你看我的书画怎么样?」
天生笑容可掬地道:「画得真好,山好,萧哥也好,纸也白,墨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