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阿蘭法師,我好像打擾到了您與您這位……」她為難地看了一眼小格林,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了下去,「這位『寵物』的早餐。」
女人的聲音變得愈發乾澀與緊張。
當阿蘭毫無防備地朝著她走來時,背對著他的那根龍蔓以肉眼可見的度膨脹了起來,那些猙獰得宛若噩夢般的花盤齊齊張開,正無聲地衝著蕾麗安釋放著驚人的敵意。
蕾麗安一點都不會懷疑如果自己不是處在阿蘭法師的視線範圍內,那根恐怖的植物系魔物定然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撕成碎片。
她的額角冒出了些許冷汗,但她還是抓緊機會,衝著面前年輕的法師急切開口道。
「可我之所以來此,確實是因為我有要事相求。阿蘭法師,我知道你是我們的團長,拉爾特殿下的多年好友,我懇請你……懇請你去看看他。」
「啊?是發生了什麼嗎?等等,該不是拉爾特昨天回去出了什麼意外吧?」
阿蘭奇怪地看著面前滿臉緊張的蕾麗安,雖然跟後者的接觸很少,但阿蘭有種直覺,女人本不應該是現在這麼緊張惶恐的模樣才對。
但一想到自己昨天剛剛拒絕了拉爾特的告白,阿蘭心中又隱約騰起了些許不安和為難。
「我覺得,拉爾特殿下有點不對勁,不是那種不對勁……」蕾麗安抬起手,在空中胡亂比劃了一下。她壓低了聲音,嘴唇翕合著,臉色有些蒼白,「我想拜託你,阿蘭法師,去檢查一下他。我,我懷疑……」
蕾麗安猶豫了一瞬才把自己心底的猜測說出來。
「我懷疑拉爾特殿下被妖魔寄生了。」
*
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僭越且瘋狂的猜想。
尤其是考慮到拉爾特早在受傷的那一刻,就已經經過了嚴密而繁複的法術檢測,而騎士團的隨團牧師更是相當確定拉爾特並沒有受到任何負能量的侵蝕,也沒有被詛咒的跡象。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蕾麗安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衝著面前的黑髮法師說道。
「雖然我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覺,」她喃喃說道,「那位殿下之前可不是那樣的,好吧,那傢伙之前確實有點貴公子的臭脾氣,可也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一靠近我就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光明女神在上,這世上能夠讓我起雞皮疙瘩的怪物可不太多。」
之前他們遭遇的那場戰鬥,本來就處處透著蹊蹺,而蕾麗安更是親眼看到了黑影遁入拉爾特的體內……
關於妖魔如何寄生人類的記載大多封存於法師塔的最深處。
蕾麗安也只是影影綽綽聽過一些傳說,可即便是零碎的隻言片語,也足夠讓她不安了。
而最終讓蕾麗安做出這種可怕猜測的,則是昨天晚上拉爾特在聽聞維列斯的消息後所露出來的表情。
蕾麗安敢發誓,自己從未在一個正常的人類身上看到過那般恐怖而扭曲的表情——那壓根就不是昔日神眷者應該有的表情。
那種強烈的嫉妒,仇恨與殺意,只可能來自於深淵。
*
而妖魔一旦寄生到了一個人的靈魂內,唯一可以發現這件事的,只有受到魔法眷顧的施法者。
可不妙的是,在之前的戰鬥中,王庭騎士團的牧師受傷嚴重,不得不先行一步脫團去往神殿進行治療。
「唔,這也……這也太巧了一點。」
阿蘭不由地嘀咕了一句。
蕾麗安扯了扯嘴角,用同樣乾澀的聲音重複道:「沒錯,巧得簡直就像是故意的。」
當騎士團的隨團牧師離開之後,在綠河村這種窮鄉僻壤,方圓十里唯一能夠找到的施法者便有且只有阿蘭了——一名擅長園藝,會催肥南瓜,西紅柿,幫助村民們種出更多小麥以及更甜的蘋果的……咳,鄉村法師。
哪怕蕾麗安還有任何別的選擇,哪怕是一名牧師學徒,又或者是披著灰袍的野法師,她都絕對不會在這個早上來到阿蘭的小屋前。
低等級的妖魔或許確實狡猾而陰險,但這並不意味著它們在攻擊力和魔法的惡毒度上有所欠缺,要知道哪怕是最低等級的劣魔都可以跟一名有著老道經驗的聖騎士打得有來有回。
而阿蘭……
蕾麗安隱蔽地打量著面前的黑髮法師胸口湧起的愧疚感和自責簡直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即便知道阿蘭曾經跟拉爾特一同在大6上遊歷過,並不是那種傻乎乎蠢到火球術都放得亂七八糟的蹩腳貨,可在蕾麗安看來,阿蘭還是有些過於……過於柔弱了點。
年輕的法師頭頂堪堪齊平蕾麗安的下巴,身形瘦弱得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還有那仿佛在牛奶中浸泡過的細膩肌膚以及濕潤漆黑的眼瞳——黑髮法師身上嗅不到一絲一毫的攻擊性,他顯得是那麼的柔軟甜蜜,宛若銀勺上顫顫巍巍散發香氣的蛋奶布丁,他只適合被某些人含在嘴裡吮出甜汁,而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去跟一隻可能的妖魔對峙。
但蕾麗安確實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拉爾特真的如她那荒謬的設想一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妖魔選定寄生,那麼留給他,以及整個王庭騎士團的時間就不多了。
按照傳說中的說法,一旦成功寄生,妖魔便會在王子的身體裡慢慢孵化,它會將人類的黑暗與負面情緒催生成邪惡而恐怖的風暴,同時它便可以趁著混亂,躲在那人的身體深處大快朵頤其虛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