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低着头。
万知闲转身准备要走,却听到她说:“那我也是,你杀了我吧。”
万知闲不由得回头,觉得好笑:“你算什么害?”
“我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小姑娘静静地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又小又抖,可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包括你。”
“……你想死?”万知闲问。
“不想。”小姑娘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该活着,我是个怪物。”
她现在已经能平静的承认这一点了。
万知闲忽地蹲下身把她抱起来坐在肩上:“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你不怕我吗?”她也不挣扎,只是安静的问。
“怕死了。”万知闲说。
女孩:“……”可他心里好像并不怕。
她被带去了客栈,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她想起来有个小乞丐跟她说过,有罪的人死之前是可以吃饱上路的,她努力往嘴里扒着饭,想当一个饱死鬼,被噎得直翻白眼,看得万知闲嫌弃万分,一边帮她拍背一边骂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吃相居然这么难看。
第二天万知闲带着她去了赌坊,嚣张的挑了最有钱的赌客对赌。
她按照万知闲说的,把对方心里想的都偷偷告诉他,万知闲在赌场大放异彩,最后抱着一大袋铜钱出来,全都散给了周围的流民或乞丐。
“你看,没有你,我赢不了这么多钱,这些人或许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万知闲毫不畏惧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的能力或许可怕,但也有不同的用法。”
“至于要不要活,”万知闲哈哈一笑,“别人都活着,你当然也可以活,活着这件事本就没有该不该。”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赌坊那位大富人家的少爷输的太惨,带着家丁来找他们算账,万知闲一把抄起她就跑,在城镇里从东窜到西,总算摆脱了背后拎着棍子的打手,两人跑出城上了山。
小女孩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风吹着她的脸,山下的城镇仿佛变小了。
她看着万知闲随手一挥,掌中现出一柄银光四溢的长剑,平静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奇,万知闲吸引了她的主意,又把掌中的灵剑化作小兔子的模样,后腿一蹬一蹬地在他手心跑动起来。
“你是神仙吗?”她问到。
万知闲笑得猛拍树:“狗屁神仙,我是个修者,你也是,你有这样的灵技识脉起码高阶往上。”
她听不懂,她只知道刚才万知闲手里的剑一定很锋利,现在拍树的力气也很大:“你为什么不用剑打那些追我们的人?”
“那是普通人。”万知闲说,“我可没无聊到去欺负一群普通人。”
小女孩突然听懂了:“你说我和你一样,那我的能力也不普通,我以前是用我的能力去欺负了别人吗?”
她在世间流浪的日子,其实渐渐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以前那些人会害怕她。
因为不公平。
她能听到别人心中所想,别人却听不到她心里的想法。
这种落差导致了恐惧和厌恶。
万知闲非常惊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
能力的巨大差异会引来羡慕和憧憬,自然也就会伴随着恐惧和压迫,能读心思的能力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根源是你可以而我不行,何况掌握这个能力的人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你无从得知她会用这个能力来做什么。
“跟我走吧小丫头,你这能力留在俗世确实只会害人害己。”万知闲说,“不如跟着我。”
小女孩摇了摇头:“我不想欺负你。”
万知闲被她这话逗得笑到后仰:“放心,你想欺负我还早几百年呢。”
后来纪月辞拜了师,跟着万知闲回了闲云宗。
闲云宗很长时间都只有她和万知闲两个人,有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很安静,经常来的外人只有段在青。
段在青第一次看到纪月辞,惊讶于万知闲居然收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徒弟,想跟纪月辞讲话,小姑娘却不理他,他讨了个没趣,只好去问万知闲,听万知闲说带着纪月辞去赌博还作弊,并且被人追着打,听得大为不齿,简直教坏小孩!纪月辞不看他的眼睛都听到了他心里嫌弃的声音。
后来段在青再来,她就愿意偶尔跟他讲几句话。
再后来,闲云宗多了林望和百里夜,百里夜又从外面带回来了江北山,养了鸡养了鹅还有狗,越来越热闹,她心底的惶惑却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
这一切都太好了,好到她觉得害怕。
她的灵技万知闲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他的其他几个徒弟,纪月辞就更不会主动暴露,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他们说话也会隔着窗,师弟们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宗门里人越多,大家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惶惶然,她开始想要掌控自己的灵技,万知闲曾经跟她说过,只要她努力修行,以后就可以决定自己听不听那些声音,可她根本无法修行,有时哪怕是想到要去到人多的地方,她就恐惧得浑身发抖,更不要说主动施展自己的灵技反复磨炼修行。
她知道那个曾经把她抓起来的男人为什么会死了,是因为她那个时候灵力失控造成的。
她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自己的灵技,更不敢想象如果她在修行的过程里灵脉再次失控怎么办。
当段在青来找万知闲,提议让她去学院修行的时候,她同意了。
总要迈出去第一步。
可惜迈出去的那一步又失败了,她发现了被关述关在法宝里的人,想要把人放出来,但那个法宝只认关述,如果是百里夜或者林望,他们或许能找出一万个办法放出里面的人,可纪月辞不行,她只会最笨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