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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张大吉(第3页)

明楼借着微弱的光线,掏出湘绣丝帕,捂住口鼻,慢慢地走下台阶。

他听见了泼妇般的凶残号叫。

“你去死吧!去死吧!杂碎!”

汪曼春用力地用军靴踩着一名受刑者的脸部,受刑者的嘴巴、鼻子一片血污,伴随着一声声惨烈的叫喊,受刑者在血污间抽搐,双手痉挛。汪曼春拔出手枪来,异常残忍地、枪枪打在受刑者的肺上,受刑者的肺部一片血洞,被打

成了窟窿。

受刑者终于解脱了酷刑。

明楼甫一进来,就目睹了汪曼春的杀人手段,冰冷的水池里漂浮着一具年轻女性的裸尸。

明楼眼前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到刑讯室来看看汪曼春的工作状态是来对了。

看到眼前的一切,汪曼春三个字彻底化为刽子手的符号,残忍、恶毒、凶暴,杀人的机器。

他从“恋爱”到“放弃”,从“放弃”到选择“利用”,整个过程曾经充满矛盾、自责、自惭。但是,从今日起,他再也不用背负任何道德上的歉意和爱情上的愧疚了。

因为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畜生,而不是人。

一个清晰的杀人镜头、一具漂浮的裸体女尸,无声的控诉,足以摧毁汪曼春一千次娇羞的回眸,一万回珠泪盈盈。

明楼站在刑讯室的中间,静得逼人。他的突然出现让汪曼春一时心慌意乱,有些手足无措。

她希望,他永远只看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凶恶和残忍。

汪曼春清晰地看到明楼眼中掠过的一丝厌恶的眼神,仿佛自己的心口受到尖锐利器的撞击,她慌忙把手枪插回枪套,把双手放到背后,好像自己手上沾了血似的,军靴也很快从尸体的脸上挪了下来。

难怪明楼要厌恶她,她想。

她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同样深恶痛绝。她很无奈。

明楼发现了她的惊慌,他咳嗽了一声,问:“他们是什么人?军统,中统,还是共产党

?骨头这么硬。”他把手帕揣回口袋里。

“他们什么都不是!”汪曼春很颓废。

明楼很不解。

“我们监测到了敌台方向,精心策划了围捕,谁知这个电台一夜之间神秘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信号也停止了。我们只抓到了这家的房东,就是他们把房子租给抗日分子的。我想从他们口里挖出一点资料,比如,租房人的特征,男人还是女人,跟什么人来往,指望查到蛛丝马迹好顺藤摸瓜。”

“想法很好。房东不肯合作,是吗?”

“是。真是见了鬼了。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妇,就是不合作,不开口,”汪曼春忽然叹了口气,说,“我性子太急了,昨晚弄死了他女人……罪不至死吧,我没控制好情绪。”

“一切拥有生杀大权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滥用权力。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能理解,能理解。”明楼拍了拍汪曼春的手背,有如安抚对方的情绪。

“师哥,你是特意来看我的?”汪曼春问。

“是啊,今天是除夕。我知道你的习惯,凡除夕夜都是不肯回家的,我叫阿诚给你在‘绿波廊’点了草头圈子和红烧肉,浓油赤酱的,都是你平素最爱吃的。我都事先替你品尝了一口,味道好极了。我和阿诚巴巴地给你送来。听人说,你一直忙着工作,我就下来看看你。”

“师哥,”汪曼春眼圈一红,“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我爱吃什么也只有你记得。这个世上,没人再记得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

“嘿,大过年的,不许哭,”明楼笑起来,“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我们上去吧,吃完晚饭,还能出门散散步。”

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他就殷勤地拉了她的手,一前一后,一高一低,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阴森森的黑牢里走出来。

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铁门外是荷枪实弹的卫兵。

他们从狭长的走廊走到洋房外,西花棚下,那里一座两间的楼房就是汪曼春主管的电讯室。

西花棚的院子里月光幽静,弹痕累累的墙从明楼眼底划过,提示着这里随时随地都在杀人,有的时候是有目的地杀人,也有的时候是发泄郁闷而滥杀平民。这就是76号的铁律,杀人掩饰胆怯,杀人树立生存的信心。

一日不杀人,他们就惶惶不可终日,心戚戚犹如末日。

明楼的脊背上仿佛有冰冷的刀锋划过,心底泛起一阵寒栗,他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金丝眼镜,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汪曼春的手。

汪曼春感觉他有什么深意,在月光下对他嫣然一笑。

两个不同道路上的人,形影不离地走在一条路上。

阿诚远远地跑过来,告诉他们,在小餐厅替他们布置好了晚餐。但是,汪曼春执意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吃,明楼也就遂她意了,叫阿诚把饭菜都布置到汪处的办公室去。

阿诚应声,立马就去办

了。

青色的晚烟中,雪花凌乱地飞舞着,一个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走在大街上,走向自己的目的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曾经温暖的“家”。

黎叔回来了。

他孤单一人。正如多年前地下党联络站暴露,他被迫离开上海时一模一样。

黎叔只是他的代号,他是中共地下党“锄奸”小组的组长,程锦云的上线,也是策划爆破“樱花号”专列的主要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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