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重延的模样,重千岁也稍微放下心来,朝左右点头,他也坐到主座道:“四奶奶莫要着急,今日太晚了,孩子们收拾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重延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重千岁也并不理会,只是续道:“四奶奶,还有一事。”
重延不答,只是抬了抬眼。重千岁笑了笑,续道:“重家在安阳城扎根千年,还望四奶奶与真人说一声。我重家愿意为真人,为四奶奶效犬马之劳。”
重延哼笑几声,她虚应了一声。
很快,几个孩子就被带了过来,他们满怀好奇的看着重延。重延扫了一眼,重家这一代有灵根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五个,其中三个都是杂灵根,还有两个是双灵根。那两人显然自己也知道与旁人不同,神情格外倨傲。
重延对此笑了笑:“这两人倒有些像我那早去的姐姐。”
重千岁的唇想要勾起,又落下来:“四奶奶说笑了。”
“说起来……”重延看向重千岁,“我那姐姐死在断崖下,你们没有去收尸么?”
重千岁没有说话,重延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爱女,原来也不过如此。”
重千岁脸上浮出怒意,却又硬生生的忍住,道:“我这就派人去为三奶奶入殓。”
重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轻轻的拍了拍那两个双灵根孩子的头,说道:“行了,我知晓了,走时我会带人走的。”
重千岁立刻笑起来,说道:“如此甚好。四奶奶,你我乃是血脉至亲,如为一体。日后自当吩咐我等办事就好。”
重延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在她身后,秦羡一直默默的跟着,她见重延走得慢,她也走得慢。重延去时速度极快,回来时却慢悠悠的,她背着手看着天上的明月,良久一叹:“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秦羡脚步一顿,也随着重延的目光往天上看去。
今日之月,今日之城,千古不变,昨日之人,却早已换了一波。
秦羡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重延身上,露出了怀念之色。
天道看看左右,咦了一声:“刚才,好似有气运者的气息。不过眼下倒是消失了。”
秦羡唔了声:“那就是你感觉错了。”
这一日,重延难得没有修行,选择了如凡人一般熟睡。她以前在这安阳城中从未睡得过好觉,如今自然不同。
只是第二日,房门敲开,此前迎接的外门弟子匆匆而来,还带来了重千岁。重千岁红着双眼怒视着重延道,高声道:“重延!你好狠的心肠!竟然杀了他们!”
重延带着几分茫然,随后那外门弟子低声道:“昨夜重家有灵根的孩子,今晨都死了。”
故城旧梦(三)
重延眨了下眼睛,她眼睛有些酸涩,眼底也闪过一点不耐。但此刻她却依然只能站在这里不能动弹。
重千岁是只老狐狸,因为了重家有潜力的后代死亡一事,他对重延恨之入骨,因而并非是来找重延一人,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太虚门。
重千岁站在堂上,恶狠狠说着旧事,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摇扇道人。这道人名叫重锦绣,也是重家血脉,却不是太虚门弟子,而是静虚宗弟子。
太虚门是九州魁首,静虚宗就是那万年的老二。重锦绣已有元婴修为,他能出山,当然并非全为了宗族之事。而是静虚宗与太虚门之间的争斗。
重延面色如霜,一旁的太虚门外门弟子,还有周虞与南宫瑾都忍不住悄悄的去看重延。
谁能想到呢?当初重家送往太虚门的孩童并非重延,而是她的嫡亲姐姐。
而重延更是杀害了自己的亲姐,才登入山门。
“此事原本便是我重家的阴私。门贴下达时,我等方知嫡亲的小姐已经去了。只是重延也是我重家血脉,我先祖不忍断绝另一个子嗣的前程,因而隐而不谈。”
重延沉默的听着,这哪里是顾虑她的前程,不过是因为她当年拜了秦羡为师,成了清微峰一脉的大师姐。重家先祖觉得为了个死去的女儿去断绝未来不值得罢了。
重千岁口沫横飞,指着重延的手指都在颤抖,他高声道:“而她狼子野心,这么多年,依然将旧怨记恨在心!我族叔已经查探过,这些孩童死于血脉追踪之法,除了你,又有谁与我重家有怨?”
“你们太虚门乃是玄门正宗,九州魁首。我家中死了孩童,又有凶手的旧怨在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事你们太虚门定是要给我们个交代的。”
秦羡端坐堂上,一语不发,而那外门弟子时不时的看一眼秦羡,唇动了动,又不再说话了。
重锦绣朝秦羡一拱手:“真人爱重徒弟,只是如今真相大白,真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秦羡眉眼一挑:“阿延不是那样的人。我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这话一说,众人皆惊。重千岁当下就失声喊道:“这断无可能!昨夜重延可是独身前来。”
秦羡一点头,不避不让:“不错,我用了隐身的法门跟她身后,莫说你们不知晓,就连阿延也不知晓的。”
众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重延忍不住去看秦羡,对方神色坦荡,重延一时分不清秦羡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想到她昨晚身后静静站着师尊,她心里头便又是隐隐激动难耐,又觉得几分惶恐。她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是否表现得太过戾气,被师尊知晓……
而其他人就更是一眼难尽。
那外门弟子当先捂住了脸,洞天真人啊!堂堂的洞天真人,这么隐着身形跟在徒弟身后,这种堪称变态的行为传了出去的话,只怕太虚门的声望要一落千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