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得了意外之喜,心情舒畅些许,让几个孩子先下去,留下儿子儿媳商议赵国公夫妇的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前院,婚事虽未落定,但有了今日长辈们的一番话,他们便可光明正大地相见,不必像从前那般藏着掖着了。
崔寄梦反倒更羞赧了,谢泠舟亦是不自在,从前无人知道他们的私情,他们面上彼此客气,旁人不会多想。
如今倒好,刚迈出门槛,那些侍婢们已交换了好几回眼神,仿佛在说:“瞧,大公子和表姑娘被赶鸭子上架,开始培养感情了呢。”
走到杏林附近,二人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白雾在严寒空气里散开。
崔寄梦侧过脸,见大表兄也正好看着她,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昨夜谢泠舟说过,长辈提起时他们答应得太过爽利,反倒不合适。
定亲并非一蹴而就的事,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后续逐渐熟络起来,一切便顺其自然。
此时环顾周遭,见四下无人,崔寄梦轻声问:“表兄,我方才装得像么?可有拉你的后腿?”
谢泠舟心道她哪是装的,那是真真切切地羞了,莞尔:“像,你越是羞赧,他们才不会越怀疑你我。”
崔寄梦却困惑了:“表兄你当真没有同大舅舅打过招呼?为何我看舅舅像是知道你的意图,每句话都正中下怀。”
谢泠舟淡道:“并未。”
他猜准了谢蕴定会找他过问此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请安时当众提起,的确像是猜中了他的意图。
走了一会,崔寄梦忽地拉住他,略有担忧:“表兄,赵家那边怎么了?”
“你是想问赵家表妹表弟如何吧?”谢泠舟在她试图收回手时顺势牵住了,在她手心恶意地捏了捏才松开。
崔寄梦将手拢回袖中,手轻触着被他揉按过的地方:“昨日赵国公说要休妻,赵姨母作恶多端,她有此结局并不可惜,可赵家表弟表妹是无辜的,若是因此受了牵连与我幼时遭遇又有何异?”
谢泠舟回想昨日赵国公神情,摇摇头:“外人只会说赵国公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至于赵家表弟表妹,祖母会派人将他们接回谢家,他们大抵也不会知道,知道了又如何,赵姑母作恶时可未曾顾虑过两个孩子?”
二人在皎梨院前分别。下半晌,长公主派人来给谢老夫人送礼,称日子无聊,想让崔寄梦去府上玩。
老夫人正担心这关头让崔寄梦和赵家两个孩子见面彼此难堪,便允了。
谢府往长公主府去的马车离府时,刚好与接赵家姐弟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内,年幼的赵乾仍在追问爹爹为何不要他们,赵昭儿搂着双眼通红的幼弟,眼角绯红:“别哭。”
谢家对他们姐弟说赵夫人生了病又怕触景伤情便去庄子里住了,赵乾并不知道赵夫人那些事,带着哭腔道:“我想阿娘了,她那么好的人,爹爹真狠心……”
赵昭儿想起昨日谢家来人和爹爹的对话,目光空茫,许久,木然扯了扯嘴角:“她不在也没关系,我们姐弟俩相互扶持,总归是可以过得好好的。”
这头崔寄梦与采月跟随兰香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却不在,给崔寄梦留话称过两日回,让她别拘谨,放心住下。
正好,崔寄梦因父辈恩怨而心力交瘁,也想一个人静静。
她住的地方是一处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园子,园子深处有座两层阁楼,推开窗,崔寄梦兀自望着下方呆。
兰香过来了,朝她屈膝行礼:“乡君,殿下托我给您留了些东西。”
转过头一看,兰香手里拿着一把古琴,边上还放着一个比巴掌稍长,半掌宽的小盒子,“殿下说,数月前,她曾答应过乡君,要送乡君一把琴。”
“殿下竟还记着此事。”崔寄梦心间一暖,又看向那盒子,“这是何物?”
兰香摇摇头:“殿下说是给公子的,让姑娘转交公子。” 崔寄梦好奇地接过盒子,但因为是给谢泠舟的,便不打开,妥善收起来,想着回头见到表兄再转交给他。
长公主府的浴池宽敞舒适,崔寄梦靠在浴池边上,枕着胳膊渐渐睡着了,睡意朦胧间,采月过来了,替她轻轻擦洗着后背和脖颈,今日的她有些笨手笨脚的,力度拿捏不准,不时把她搓痛。
崔寄梦闭着眼咕哝了一声:“轻着些,采月你怎跟大表兄一样粗鲁。”
谁料采月力度反而更大了,还屈指在她蝴蝶骨上敲了敲,崔寄梦遽然睁眼,回头一看,氤氲水雾中,有一双含笑的眼时隐时现。
大表兄什么时候来的?还帮她洗了半天!她只觉得脑袋一昏,双手环胸,缩到水里,只露一个头,戒备地看着他。
谢泠舟屈膝半蹲在浴池边,手里拿着布巾,并不往别处看,只是笑着望入她被熏得雾蒙蒙的两眼。
崔寄梦往下缩了缩,直到水将将贴近她下巴:“你这……登徒子!”
谢泠舟不为所动,像谈论旁人一样问:“大表兄粗鲁,弄疼你了?”
崔寄梦的脸被热气熏得更红了,是她想歪了,还是他有意误导,总之是无法好生说话,她一不做二不休,想着干脆整个人缩到水里躲起来。
谢泠舟抢先一步伸手,扶住她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别乱来。”
他说罢,弯下身子,低头吻了下去,勾得她喘不来气,才松开她,起身往外走:“冬日里别泡太久,会着凉。”
崔寄梦哪还有泡澡的心思,盯着他,直到他走远后才悄悄从浴池里爬上来,飞快扯过放在架子上擦身的布巾,胡乱擦了一把,穿上寝衣,走到门边,见他背着身站在窗前看风景,趁他不备溜回榻上,将纱幔重重拉上。
脚步声慢慢靠近,也许是在陌生的地界,她竟觉得紧张。
谢泠舟掀开纱幔时,她正用被子裹着自己往床角缩,一头乌用簪子梳起,露出细长的颈,有几缕慵懒地垂了下来,湿哒哒地粘在脖子上,像被暴雨摧残后的海1棠花。
这让他想起那些梦里,她额上香汗淋漓,鬓角总粘着湿。
虽在现实里也有过云雨,但因为顾及别的,一直都很克制,他险些忘了,他们在梦里是多么放纵。
崔寄梦见他眼神越来越暗,神情逐渐和梦里的他重叠,身上不由软,紧了紧锦被:“表兄,殿下赠了我一把琴,我还未和表兄讨教过琴艺呢。”
谢泠舟捕捉到了她声音里的紧张,将眼底那些不大君子的情愫压下,声音清润:“荣幸之至。”
他走到琴桌前坐下,崔寄梦迅将头松开,重新盘起来,再在寝衣外披上一件外衫,这才慢吞吞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