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涟身上其实没有什么重伤,尽是在马车中磕划出来的创口。但宫中太医医官治病,总要尽量将病情往大处说,更何况女眷身娇肉贵,最忌讳留下疤痕,与其担忧来日找他们算账,不如将话说在前面。
玉容生?肌膏是宫中珍品,养颜愈伤均有奇效。
皇帝毫不迟疑,道:“李进,你去?取药来。”
话中之意,俨然是要将剩下的玉容生?肌膏尽数赐下。
医官不由?得暗自咋舌。
皇帝又?道:“公?主敷完药了?”
见医官点头称是,皇帝举步朝内室走去?。
宫人纷纷拜倒,皇帝的脚步停在了床前。
景涟合眸睡在锦被中,眼梢下多出了一条朱红的伤痕。
那?碗安神汤效力显然平平,景涟睡得并不安稳。
她眉心紧蹙,眼尾残留着未干的泪痕,缩在锦被中,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睡梦中还在落泪。
皇帝撩袍坐下,就像景涟年?幼时夜间哭着要父皇时那?样,静静坐在床边,等她睡熟才离去?。
他的掌心落在景涟额头,试她额间的温度,像一个真正?的、慈爱的父亲。
共寝
皇帝长久地坐在?床边。
他望着景涟眼下的?伤痕,眼神柔和,既是怜爱,又是痛惜。
那目光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却又像是透过景涟,注视着自己记忆中的?一部分。
殿内寂静,唯有烛焰轻轻摇曳,投下或长或短的?阴影。
噼啪!
灯花忽然爆开,映在?墙边的?影子?猛地跳动,光影晃动间,皇帝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手,替景涟压了压被角,借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缓缓梳理思绪。
半晌,他忽而出?声,招来宫人平静嘱咐:“好生照料公主。”
说罢,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福宁殿的?正殿里,言怀璧正静静等在?那里。
殿内层层帘幕隔绝了他的?视线,直到似有若无?的?足音响起,渐渐清晰。
帘幕后的?御座之上,隐隐可见多出?了一个人影。
言怀璧起身拜倒。
上首许久没有传来声音。
过了很久,哗啦一声轻响,应该是皇帝信手丢开一本折子?之类的?东西,而后平声道:“起来。”
言怀璧依言起身。
此时已过夜半,正是人一日之内最易疲惫的?时候。饶是铁打的?人,不眠不休熬到此时,也不由得倦意渐起。
皇帝先?前已经召见过景涟的?侍卫与武德司校尉等人,因而并?不多问,只对言怀璧道:“今日永乐遇刺,你最早赶到现场,竟比武德司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