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灯火通明,青鸟形制的灯台上火光幽幽摇曳,宫人们穿梭侍立,井然有序,没有丝毫声响。
仿佛一幕无声的哑剧。
太子妃穿过庭院,举步进入房中。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一一熄灭庭院内的灯火。
转瞬间,惟勤殿没入了夜色。
唯有窗前透出一点朦胧的光。
寝殿里,只剩下太子妃与怀贤怀贞二人。
太子妃坐在妆台前,拆解发间钗环。满头乌浓的长发失却束缚,水一般流泻而下。
殿内烛火熄灭大半,仅剩屏风后寥寥两盏。太子妃的身影一半被烛光映亮,一半没入阴影中。
镜中倒映出一张妆容褪去的美丽面容。
那张脸自然极美,却与白日里有极其细微的不同。
一成不变的端庄微笑消失殆尽,唯剩霜雪般的冷淡与刀刃般的凌厉。
太子妃站起身来。
与白日相比,她的身形似乎变得更加高挑颀长。
怀贞快步迎上去,手中捧着一碗漆黑的汤药。
太子妃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跗骨之蛆般的疼痛渐淡,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怀贞看得不忍,低声道:“主子,日日服用止痛的汤药,终究不好。”
怀贤本来背靠着屏风悄悄走神,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信国公也曾经劝谏过,缩骨秘法最损身体。”
她想起信国公当年千方百计觅来缩骨秘法,却迟疑再三不肯拿出来,心里的忧虑便如滔滔江水,难以遏制。
“疼痛难熬还在其次,关键是损伤寿元,主子要谋百代之计,只为了入宫便冒着损伤寿元的风险,未免…未免太不值得。”
她的话音忽而止住,接不下去了。
太子妃将药碗递还给怀贞:“怎么不说了?”
怀贤说到一半就卡住,像只大鹅呃了两声,说不下去了。
她当然说不下去。
还能怎么说?劝主子撤离东宫,闹出太子妃失踪的巨大风波,直接惊动皇帝,整个京城陷入前所未有的风波动荡,从此所有谋划彻底隐入地下,所有举动都要变得如履薄冰,随时可能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