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却不耻他的作为,以为他背信弃义,陷害忠良,真正是无知妇人,还想着去高密。
夫妻本该一体,妻为夫贵,如果她不这般,跟着他享受风光权势,如何能命丧黄泉?
终究还是蠢,生的女儿也蠢不可及!
郗道岷后悔无比,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听李夫人的话除掉她,以绝后患。
宁氏风光无俩,仗义疏财,结交各路人马,从三教九流到读书人,都被悉数收买。
那又如何呢?成王败寇,最终还是被流放北地,宁氏轰然四分五裂!
哪怕宁氏夺取了江山,亦不过是反贼而已,江山得来名不正言不顺。
宁氏当年造反的罪名,子子孙孙都休想摘干净!
郗瑛见郗道岷的神色变幻不停,将错误都推到了杨夫人身上,大致猜测他估计有一堆自己所谓的理由与苦楚,为了家族,为了子孙后代,为了郗氏,他有万般的不得已。
至于宁氏的覆灭,郗瑛并不在意真相。谁对谁错,早已没有追究的必要,毕竟宁勖已经打到了京城,大夏的皇帝已经拿出了江山社稷做赔。
一旦京城被攻破,郗氏也会付出代价。
男人要不世之功,要扬名立万,在这条路上,总有无数的鲜血枯骨。
原身与杨夫人,便是这条道上的鲜血与枯骨。
杨夫人早已做古,如今被献祭的是她。
既然是郗氏之间的仇,郗瑛愿意他们自己解决。
郗道岷不屑一顾对着郗瑛,下令道:“带走!”
另有眼生的粗壮仆妇上前,曲了曲膝便要来搀扶郗瑛。说是搀扶,也是看守。
郗瑛挥开她们的手,道:“我自己走!”
仆妇倒没再动,只虎视眈眈盯着郗瑛。有几人前去抓红福,她大喊起来:“你们抓我做甚,放开我!”
郗瑛立刻厉声道:“放开她!”
无人肯听郗瑛的话,郗瑛道:“要生不容易,要死还是简单。你们不放开她,那就从我尸首上踏过去!”
郗道岷几乎咬碎了牙,他这才斜了红福一眼,见不过是个粗鄙的婢女,随意抬了抬手:“放开她!”
仆妇放开了红福,她吓得簌簌发抖,马上哭着跑到了郗瑛的面前。
郗瑛对她笑了笑,抬手理着自己的衣衫,按了按衣袖,对她道:“红福,这一路我们相依为命,此次一别,不知可还有相见的时候。道别的话,我就先说了吧。你稀里糊涂掉下山崖,好不容易活下来,下山去吧,以后也好好活着。我也不知能帮你什么,只能让你不死在我眼前了。”
红福望着郗瑛的动作,上前替郗瑛理着衣袖,哭得泣不成声,不断喊着七娘,“我先下山去了,我好好活着,七娘你也好好活着。”
郗瑛挥手道:“去吧,夜里黑,下山时别摔着了。”
红福顿了下,呜呜哭个不停,郗道岷已经很是不耐,郗瑛催促着她走,“去吧,别哭了,仔细脚下的路。”
“嗯,七娘小心,以后我再伺候七娘。”红福难过不已,狠心转身,脚步越来越快,小跑着出了禅院。
郗瑛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红福消失在黑夜中。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心里也不免浮起伤感。
两人早就有默契,红福看到郗瑛按衣衫,便清楚是用夹衫里面的金银珠宝在提醒她,要听话下山。
有大黑他们在后山等着,适逢乱世,红福究竟能走到哪里,郗瑛也无法预料。
此次分开,可能真是永别。
不过,郗瑛不能带上红福,她必须走。
几个仆妇婢女上前,前后簇拥着郗瑛,上马车离开了寺庙。
两个粗壮的仆妇在车厢里守着郗瑛,她们不苟言笑,一左一右将郗瑛夹在中间,生怕她飞走了。
夜色中,马车晃动,外面马蹄阵阵,在马车周围响起,偶尔有火把的光,从车窗缝隙中闪动。
郗瑛干脆闭上眼养精蓄锐,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一个仆妇先下去,紧张守在车厢门外,另外一个仆妇垫后,郗瑛被押着下了马车。
郗瑛四下张望,她不知自己是回了京城,还是在京城外,马车停在一间陌生的宅邸前,门口黑漆漆,只有两盏微弱的灯笼照着。到处黑影重重,应当是禁卫森严。
马车外立着护卫,有领头模样的汉子上前,指挥着仆妇将郗瑛送到了后院,进屋后,仆妇点亮了一盏灯,门便砰地关上了。
郗瑛借着昏暗的灯张望,屋中家什齐全,冰冷中带着一股霉味,应该许久未曾住人了。
路上未曾歇息好,郗瑛也不吵闹,到东屋榻上和衣躺下,屋中太冷,她迷糊了好一阵才睡了过去。
天一点点亮起来,仆妇开了门,送了水与吃食进来。郗瑛头疼欲裂,她洗漱了下,虽然没有胃口,强撑着吃了一些。
仆妇来收拾碗筷,郗瑛道:“我要被褥,薰笼。”
仆妇犹豫了下,她不敢做主,一言不发出了屋。没多时,便送了薰笼与被褥进屋,顺便将屋子洒扫了一通。
郗瑛不动声色看着,看来估计她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除了门关着,连窗棂都被钉死,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庭院。
庭院光秃秃,太阳从青石地面缓缓移动,最后照着大半的院落,红色斑驳的墙柱。
郗瑛看了一阵,便躺回榻上,只脱了外衫裙,依旧穿着自己的夹衫,盖上被褥重新睡了过去。
屋中温暖起来,郗瑛睡了一个好觉。到中午醒来后,她精神恢复了些,用完午饭后便在屋中来回走动。走得累了,又回去榻上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