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你真以为,朕不会砍你的头?”宁勖神色阴沉,冷冷道。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行山深深施礼,斗胆道:“陛下,臣不敢。只臣若不如实道来,便是臣欺君。臣以为,七娘会跟陛下拼命”
遇险
皇城司值房,常山正在吃着冷淘,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微愣之后,飞快垂下头,呼噜噜苦吃。
行山无需常山招呼,自顾自走过去坐下,看着几乎将头埋进碗中的常山,嫌弃道:“别装了。”
“我没装。”常山咽下嘴里的酸甜汤汁,面不改色问道:“可曾用过了晚饭?我让人给你送来。”
天气炎热,时辰虽不早,行山满脑门的官司,他哪有胃口用饭,烦恼无比地摇头。
常山不做声了,几口将碗中的冷淘吃得干干净净,替自己与行山各自倒了盏温茶,“我要去当值了。”
“你已当了一整日的值!红福喊你的时候,你就在当值!”行山恼怒地道。
常山心虚地东张西望,行山比狐狸都聪明,他自知不如,很是光棍地道:“红福凶得很,我不敢答应。”
“你怕红福?”行山来了兴致,好奇地打量着常山。
“红福煮的鱼汤鲜极了,杀鱼杀鸡都厉害,手起刀落,眼都不眨一下。”常山比划着,说得有些乱七八糟。
行山听得眉毛不停扬起,渐渐凑进常山,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常山下意识挪开身,与行山一样,郁闷不已。
“反正我不敢见红福,她会找我要宝贝,没陛下的旨意,我哪敢擅自做主还给她。红福在打仗逃难时,死都要护着她的宝贝,我不还,她得跟我拼命。”
常山不断唉声叹气,侧头问道:“陛下交代你差使了?”
“陛下交代我的差使,我不敢不遵。”行山慢吞吞说着话,将宁勖给他的旧纸,放在常山手边。
常山好奇扭着脖子去看,他惊讶地张嘴,然后紧紧闭上,端坐着垂下头,一言不发。
“你不讲义气。”行山冷哼一声,将宁勖的旨意说了,小心翼翼收起旧纸,“你以为你逃得掉,你随我一道前去。”
“我才不去!”常山跳了起来,惊骇地道:“红福力气大得很,我要是被她逮住,她能将我撕了。再说了,红福还不算最凶,七娘子才是真正的厉害,陛下在她面前,从没有赢过一次”
说到这里,常山又变得沮丧,脱口而出:“陛下这是自找”后面的字在舌尖上打转,这是大不敬之事,他没敢说出口,转而道:“你说陛下何必呢?”
“你有本事去当着陛下面说?我就敢。”行山神色认真起来,“我不能做这件事,姻亲嫁娶,该慎重其事。陛下虽说是拉不下脸面,欲逼七娘子回宫,七娘子却不会领情,定会适得其反。”
常山幸灾乐祸道:“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就是口是心非,只要对着七娘子,就不能以常理猜测。”
行山道:“陛下说,内库的私印在七娘子手上。从郗宅抄出来的珍惜宝贝,都放在了内库中。”
“内库又如何?”常山见怪不怪道:“陛下送出去之后,就没想过要回来。记得那次追沈九,陛下又口是心非留了狠话,以陛下的心计,他并未将婚书还给七娘子,更未要回私印。陛下从头到尾,未曾真正放弃过。”
行山不做声了,只瞥了常山一眼。
“七娘子绝不是贪婪之人,她亲手杀了郗道岷!”
常山佩服不已,叹道:“敢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沈九对七娘子言听计从,比狗都听话。要不是七娘子果断回到吴江城,解决郗道岷,沈九自行了断,吴江城会变成炼狱。”
行山并未亲眼见到这一段,他见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常山神色怔松,流露出丝丝感伤,不由得愈发好奇。
“陛下将七娘子留在宫中,朝廷上有许多人反对。这些都是前朝的旧臣,跟着陛下进吴江城的人,从未有人说过一句七娘子的不是。赵相以前对七娘子颇多不满,自那以后,他就没再劝过陛下。七娘子算是弑父,手无缚鸡之力,她如何敢?”
“陛下说,七娘子是抱着赴死的决心。七娘子平时怕死怕痛,其实并非那样。七娘子亦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起初回到庄子时,她的身子很不好,天天晚上做噩梦,吃了就吐。她告诉红福,她没事,就是压力有点大。我当时不明白,后来问了陛下。陛下说,七娘子杀了郗道岷,她其实很怕,无关弑父,郗道岷是好是坏,因为自己杀了人而做噩梦。”
行山神色肃然,道:“七娘子是真正大义。”
常山点头,回想起那段时日,宁勖经常彻夜不眠,隔着一道墙守着郗瑛,心痛难过却无计可施,人比郗瑛还要憔悴消瘦。
后来郗瑛逐渐好转,宁勖才活了过来。
“两人都硬气,唉!”常山愁得很。
这时,禁卫承直郎神色惊慌进屋,禀报道:“老大,七娘子那边出事了,有两个宵小进了宅子!”
“什么?!”常山一下跳起来,神色大变,问道:“人呢,人可有事?”
行山也大吃一惊,接连追问:“人呢,七娘子可还好?”
禁卫承直郎见状更不安,几乎快哭了:“金吾卫,金吾卫有人前去搭救,属下不知七娘他们可还好”
常山一听,直接往外冲,行山顿了下,连忙追上前拉住了他:“你去找陛下,我去!”
“好!”常山想都不想,转身朝福庆殿疾奔。
承直郎还在那里傻站着,行山皱眉道:“还不快去牵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