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承直郎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让禁卫去马厩牵马,结结巴巴道:“郗宅从未有人敢靠近,谁都想不到,有人会如此不长眼。那两人一个叫黄狗子,一个叫许赖皮,平常游手好闲,喜欢偷鸡摸狗。金吾卫察觉到不对劲时,两个蠢货已经偷偷摸进了宅子。”
行山懊恼不已,这两人死不足惜,要是郗瑛有事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深想下去,接过禁卫手上的马缰,翻身上马,朝郗宅奔去。
宁勖缓缓走进福庆殿寝殿,抬眼望去,里面的陈设依旧,矮案上的碗碟中,放着剩下的果子。雪白茶盏杯沿上印着一层茶渍,里面留下半盏茶水。
龙床的锦被平铺,这是她的习惯,说是被褥叠起来麻烦,且汗水脏污被裹起来,容易发臭长虫。
箱笼中的衣衫,只上面一层穿过,其余的皆原封不动摆着。妆奁台上匣子中的头面倒动过,赤金与玉石宝石分开放在了一起。
宁勖一看,便知是她亲自动手摆放,她曾说过,在乱世中,金为上。
她始终未曾得到过安宁,总想着有朝一日会逃亡。她逃得那般急,连最看中的金都顾不上了。
宁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眼神沉下去,“砰”地一声,用力合上匣子。
这是他的寝殿,将龙床都让给了她,就像在庄子一样,让出自己的院子,她却一点都不领情!
真真是没良心,他就不该一次次退让,让她肆无忌惮,简直无法无天!
愤怒快将他淹没,悲伤却仿佛翻滚的江潮,一波波裹挟着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宁勖双手撑着妆奁台,好半晌后,方缓缓直起身。正要传人来收拾,常山在殿外扬声见礼:“陛下。”
听到常山声音发颤,宁勖心微微沉下去,道:“何事?”
常山躬身进殿,道:“陛下,有两个宵小溜进了郗宅”
宁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缓缓抬眼,面无表情看了过来。常山顿觉着像是有乌云压顶,双腿不受控制发软,还要强撑着道:“臣不知七娘子可还好,臣得知消息后,便”
常山只感到一阵狂风从身边掠过,他怔怔回过神,宁勖已经冲到了两丈之外。
“快快,备马,前面清道!”常山惊慌不已,连忙跟上去,急急吩咐宿卫布防。
晚间郗瑛与红福早早用过饭,洗漱之后准备上床歇息。想着偌大的宅邸中,只有她们两人,郗瑛让红福去拿了两根捣衣棒,放在身边防身。
屋内闷热,郗瑛与红福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睡着。郗瑛口渴起来,干脆起身走到外间,摸到条几边,提壶倒水喝。红福见黑灯瞎火,担心郗瑛撞到,赶忙起身下榻,准备拿火折子点灯。突然,红福握着火折子不动了,紧张地压低声音道:“七娘,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动静。”
郗瑛连忙轻手轻脚放下茶盏,侧耳倾听。院子久未住人,庭院中铺满了落叶,石缝中长出了杂草。郗瑛听到草叶沙沙,明显是有人进了院子,心立刻凉了半截。
要是宁勖的人,他们不会,也无需这般鬼鬼祟祟。郗道岷与沈九皆仇人遍地,她的身份太过显眼特殊,哪怕是窃贼盗匪,她与红福都是年轻小娘子
郗瑛不敢再深想下去,飞快低低对红福说了几句,各自将捣衣棒拿在了手中。她们两人一路逃亡过来,配合默契得当,一人一边守在了门后。
正门的门栓发出小声的响动之后,门栓脱落。门被推开,门轴许久未上油,吱地一声响。来人似乎驾轻就熟,很快便将动静压下去,门无声无息开了。
有人进了屋,两人用耳语嘀咕起来,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旋即,脚步声朝着东屋的方向而来,郗瑛心快提到嗓子眼,红福的喘息也开始急促。
脚步声到了门前,郗瑛伸手在红福面前轻轻摇了摇,红福心领神会,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双手紧握住了捣衣棒。
苇帘被撩起,屋门被悄然推开一条缝,有人侧身进了屋。
郗瑛闻到一股酒味与酸臭气,她贴着墙,努力稳住神,待后面的人也进屋之后,急促地咳了声。
屋内黑暗,进屋的两人还未看清,听到咳嗽陡然一惊。反应不及,被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目眩,捂着头踉跄惨叫。
郗瑛与红福不敢掉以轻心,追着他们一阵乱打。红福劲大,被她打的那人,第一棒就差点晕死过去,第二棒下来,他已经嚎叫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了。
红福绝不恋战,赶紧来帮郗瑛,朝挣扎着要夺郗瑛捣衣棒的那人用力一挥,不知打在了何处,只听“喀嚓”清脆一声,那人弯下腰去,痛苦地哀嚎。
郗瑛又热又怒,挥棒朝着他背上敲去,红福喊道:“七娘,让我来!”
红福只一棒,就将他解决了,倒在地上哼唧,半晌都没能爬起来。郗瑛犹然不放心,对红福道:“敲他们的脚腕!”
“好!”红福应了声,上前在两人的脚腕上飞快补了两棒。
“啊!”惨嚎声接连而起,两人叫得比杀猪还要大声,一边呻。吟着,一边求饶:“饶命啊,娘子饶命啊!”
郗瑛听到碎裂的声音,估计他们一时半会肯定无法走路。担心他们还有同伴,会被他们的嚎丧引来,将捣衣棒杵在一人嘴上,堵得他呜呜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红福有样学样,拿着捣衣棒一阵乱杵,痛得那人连叫都叫不出来,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
郗瑛厉声呵斥道:“闭嘴!否则,将你们捶成肉酱!”
两人顿时没了声响,郗瑛喘了口气,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