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勖走出院门,常山牵马候在那里,他接过缰绳,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春日真正来临了,庄子中的桃花,应正是盛放时。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宁勖吩咐道。
常山即刻前去传令,宁氏大军朝着京城浩浩荡荡而去。
郗瑛一直在做梦。
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她看到沈九浑身血洞,浓烈的腥气几乎让她窒息,黏腻的血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在她快被淹没时,血忽又变成了一朵朵的桃花。
“七娘。七娘。”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焦急呼喊,“七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郗瑛缓慢睁开眼,眼神迷茫,好一阵,才认出面前的红福。
“七娘醒了。”红福高兴地咧嘴笑,大松一口气。
“七娘躺了好些天了,这样可不行。躺着不懂容易坏,七娘的脸,还肿着呢,跟以前掉下山崖一样,都快认不出来了。”
红福自顾自絮絮叨叨说着,手脚麻利将郗瑛从被褥中提起,靠在身后的软囊上。
郗瑛全身像是被碾压过,酸痛无力,她皱起眉,想要说什么,红福已经端来汤饭,拿汤匙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七娘放心,你不喜欢吃药,我就没熬药。吃饭好得快,这时鱼汤,里面加了青蒜,香得很。不过,现在天气暖和了,青蒜比不过冬日时的香。”
“水。”郗瑛转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视线所及,她愣在了那里。
在床头的几案上,一束桃花插在青玉花瓶中,粉嫩配着清脆,春意盎然。
“七娘莫怪,我这就去拿。”红福歉意地道,放下汤饭,倒了清水递上:“放凉了,七娘放心喝。”
郗瑛嘴里泛苦,先漱口后,喝了半盏下去。她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问道:“红福,你可有沈九的消息?”
红福前去端汤饭,闻言站在了那里,一脸为难地道:“七娘,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郗瑛太过熟悉红福,她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心虚。
“好吧。”红福眼鼻皱成一团,苦苦思索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我也没亲眼见到。听常山说,当时七娘从城墙台阶下摔了下来,差点被马踩成了肉酱。沈九阿奴他们都身中数箭,肯定早就没命了。幸好幸好,七娘被救下来,送回庄子中照看。”
屋子宽敞明亮,雪白的帷帐静静垂落,素淡的香气,从八足青铜香炉中徐徐吐出。
如今,宁勖的大军应该拿下了吴江城,估计很快便能问鼎天下。这间庄子,也当属于他。
郗瑛始终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更清楚那不是梦。果然,梦里的景象都是真。
胸口堵得慌,郗瑛快透不过气,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她俯低身,痛苦地喘息。
红福被吓住了,奔过来惊慌失措喊道:“七娘,你怎么了七娘!那是打仗,打仗都要死人,七娘都差点没了命,七娘你别难过”
“不,你不懂。”郗瑛抬起头,肿胀的脸,眼角是冰凉的泪。
她坚持前往吴江城杀郗道岷,只怕那时,沈九已下定了断的决心。